2008年6月27日 星期五

陸鏗告別式 親友送最後一程

中國新聞界傳奇人物 晚輩口中的陸大哥 一生追求新聞自由 對台新聞發展功不可沒

 崔蓉芝手持陸鏗遺照。(記者關文傑攝)
 陸鏗病逝,26日舉行追思悼念。(記者關文傑攝)
【世界日报記者劉開平柯爾瑪市報導】中國新聞界傳奇人物、一代名報人、後生晚輩口中的陸大哥陸鏗告別儀式,26日在柯爾瑪市Cypress Lawn殯儀館的舉行,一百多名親友出席。

駐舊金山台北經濟文化辦事處處長陳經銓,代表中華民國政府向陸鏗表示敬意,「陸鏗一生追求新聞自由,追求自由、民主、法制、人權,一生提攜新聞後進。」

陸鏗告別儀式由前中國民主教育基金會會長蔣亨蘭主持,她說,該會於1985年成立以來,陸鏗即任該會主辦的傑出民主人士評審委員至今,並曾捐出兩幅畫義賣,作為該會經費。

和陸鏗同為雲南老鄉的新聞界前輩李文中,回憶他當年唸大學時,時任北京「世界日報」駐南京特派記者的陸鏗常到他家,和他父親聊天的往事,以及當時陸鏗駕駛紅色汽車,在南京城內到處採訪新聞,並因這輛汽車而引人注目的往事。

李文中還回憶,15年前陸鏗提議舉行「雲南起義、推翻帝制」學術討論會,以匡正史誤。經陸鏗和崔蓉芝努力推動,邀請126人與會,其中不少是著名歷史學家,會上發表了12篇論文,會後不久陸鏗即把這些論文編印成書。「陸鏗是雲南人的驕傲。」

「灣區論談」共同召集人潘冠辰說,他父親潘霦抗戰勝利後大學畢業到「中央日報」任記者,第一個頂頭上司就是陸鏗,「曾聽家父說過,陸鏗在新聞工作方面對他的啟蒙、指導和啟發,使他一生受用不盡。」

潘冠辰指出,陸鏗在「中央日報」時,曾指導、裁培和提拔很多新聞從業人員。「中央日報」1949年遷台後,是當時台灣的唯一大報,陸鏗在「中央日報」培養的人才,為後來台灣新聞界的發展,有著很大的影響力,也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勞。

「灣區論談」創辦人尹集鈞曾到雲南保山搜集二戰時日軍在當地細菌戰的史料,返回灣區後舉辦展覽,看到一位白髮蒼蒼老人對著展品流淚,原來此人就是祖籍雲南保山的陸鏗。

尹集鈞說,當時北京政府不允許陸鏗回家鄉,但陸鏗仍十分關心家鄉,他問尹集鈞:當年日軍細菌戰受害者的後人生活困苦,如何幫助這些人?

原人民日報記者、海南日報總編程凱回憶說,陸鏗去年3月底返雲南前,他前往採訪,儘管陸鏗已失去記憶力,但仍表示,知道家鄉變化很大,但不知到底有多少變化,返鄉後要「一邊看一邊學」。

陸鏗的長子陸可望回憶父親的一些住事:陸鏗在雲南入獄時,每月有四元人民幣生活費,家人每月可探監一次。他的長子出生後,一次探監時,「父 親悄悄給了我十元錢。」;陸鏗出獄後,因高興,竟抱著有小腳的岳母跳舞。受驚的岳母直說他瘋了;父親有次對他說,在火車上見一美麗女孩,可以介紹給孫子作 女友,並說已問到此女孩的電話。

和陸鏗相濡以沫二十年餘年的崔蓉芝,回憶去年4月陪陸鏗前往雲南的往事,入境時遇到一些波折,陸鏗再次展現「大聲」本色;回到他曾繫獄二十多年的牢房時,崔蓉芝很傷心,一直流淚,「好在他都不記得了。」

崔蓉芝說,近年來陸鏗雖然失去記憶,但禮貌、熱誠待人一如即往,「家裡有客人來的時候,一定會關切地問,你好嗎?你的家人好嗎?在那裡上班啊?」

崔蓉芝說,和陸鏗相處二十多年,不覺得他是七、八十歲老人,而是二、三十歲年輕人,「他一直是活力充沛。」儘管本人是新聞從業人員,陸鏗近二十多年來也無數次成為傳媒採訪對象。崔蓉芝對著採訪告別儀式的記者說,陸大哥知道有這麼多記者來採訪會很高興,「他喜歡上報。」

2008-06-27

崔蓉芝回憶陸鏗新聞人個性

(中央社記者褚盧生洛杉磯二十六日專電)與資深報人陸鏗相濡以沫、結緣二十年的崔蓉芝,今天參加陸鏗的追思儀式,全程守護在他的身旁,並與親友分享他的生平趣事。

崔蓉芝說,去年她陪陸鏗完成數十年來的願望,返回老家雲南探親,在昆明機場下機時,因為不明原因一等就是三個小時,當場他就率直的發揮出「大聲公」的本色,引來機場工作人員的關切。

崔蓉芝形容,這就是陸鏗做為一名新聞人的個性,看到不滿的事或不該發生的事,就會用言語表達出來。

她接著說,陸鏗晚年罹患阿茲海默症,面對來訪的賓客,雖然不復記憶,但他總是對每個人都表達關心與執禮相待,這是因為對朋友的尊敬已經成為他為人的一部份。970626

老报人陆铿纪念图片

當地時間六月二十六日,著名報人陸鏗追思會及遺體告別式在舊金山南郊松柏草坪墓園舉行。陸鏗夫人崔蓉芝、兒子陸可望、陸可信、劉重均以及至親好友五十余人參加了儀式。香港中通社
當地時間六月二十六日,崔蓉芝向陸鏗做最后訣別。香港中通社
當地時間六月二十六日,陸鏗的長子陸可望和親友分享父親的生前趣事。香港中通社
當地時間六月二十六日,著名報人陸鏗追思會及遺體告別式在舊金山南郊松柏草坪墓園舉行。香港中通社
崔蓉芝手持陸鏗遺照。(世界日报記者關文傑攝)

陆铿、崔容芝夫妇2006年出席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杰出民主人士颁奖典礼/张伟国摄
2006年8月20日的第19 屆傑出民主人士頒獎典禮上,陸鏗(左)向當年該獎得主之一嚴家祺頒獎。 (世界日报記者劉開平攝)
陸鏗與妻子崔蓉芝2007年合影
离家29年的陆铿重回故里

陸鏗(左)生前與其人生伴侶崔蓉芝。

陆铿与二儿子在机场

二00七年三月三十日,著名老報人陸鏗回到家鄉雲南省親。左四為陸鏗夫人崔蓉芝,左一、左二為老人的兒子、兒媳。
陸鏗2007年3月26日離開舊金山居所,由夫人崔蓉芝陪同乘車去機場,重返闊別多年的雲南老家探親。
陸鏗與崔蓉芝

陆铿(左)与其伴侣崔蓉芝女士,来看望隐居南加州的前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许家屯,向他赠送新著《大记者三章》。(高伐林摄)
2008年6月8日中午,陆铿在家翻阅《多维月刊》,旁为一直守护他的伴侣崔蓉芝女士。当日下午,陆铿在家跌倒,几天后入院。21日,旧金山时间晚七点零五分,陆铿因肺血栓在旧金山去世。(Angelica Ho摄)

名报人陆铿以「永远的记者自居」,他的《大记者三章》2004年9月在台北出版,这时他已患有老人痴呆症的前期症状。图为他与崔蓉芝在新书发表会上。
















陆铿(左三)與好友合影,(左一鄭貞銘教授、左二徐佳士教授)

陆铿直斥港府当局冷待高行健(1/31/2001)


陸鏗回憶與懺悔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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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內容簡述如下:
陸鏗一生以新聞記者為職業和事業。自1939年開始從事新聞工作至1997年,五十八年的經歷可以概括為記者─犯人─記者;既坐過國民黨的牢,又 坐過共產黨的牢,同時又上兩邊的黑名單,可謂百年難逢之異數。陸鏗一生頗為多彩,由於新聞工作關係能與當代人物交往,見證了若干的內幕、史料。本書是他一 生的回憶及懺悔錄,坦白直率地鋪陳,其豐富的人生經驗,反映了時代,是那個時代不可缺少的見證。




公开大学持續及社區教育中心為政府新聞主任舉辦「中文傳媒寫作講座」,資深新聞工作者陸鏗(左)是講者之一。








(左起)孫國棟﹑劉青﹑戴大為(Michael C. Davis)﹑蔣亨蘭﹑于浩成﹑陳樹柏﹑陸鏗在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举行的杰出民主人士頒獎典禮上。2004年

“第十九届中国杰出民主人士奖”得奖者严家祺(右),评选委员陆铿(左)代表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颁奖。(20050822)
左起:任不寐、孙国栋、陆铿、陈树柏、严家祺、蒋亨兰、评选委员黎成信(20050822)

明报

2008年6月26日 星期四

劉丹:華文老報人陸鏗追思會在舊金山舉行

香港中通社舊金山六月二十六日電 題:華文老報人陸鏗追思會在舊金山舉行

  香港中通社記者 劉丹

  依舊穿著那件紫紅色的西裝上衣,領口還是那枚金燦燦的徽章,被人們稱為“陸大哥”的美國華文老報人陸鏗,此刻安詳地躺在鮮花圍繞的棺木中,在共同生活二十餘年的崔蓉芝女士、兒子陸可望、陸可信、劉重均以及至親好友的陪伴下,走完世間八十九年曆程。

  二十六日上午十一時,舊金山南郊松柏草坪墓園,陸鏗的追思會在這裏舉行。素衣白花,笑眼含淚,家人和親友以輕松詼諧的語氣追憶陸鏗坎坷卻多姿多彩的一生,敬仰他對新聞事業的執著和追求,難忘他真誠幽默的性情。

  好友眼中的“陸大哥”,也是備受尊敬的“陸大聲”。“他一生只做了兩件事:做記者和坐牢”。“一生只鍾情兩樣:新聞和女人。”“一生只有一個字:真”。

  二十歲,陸鏗成為中國第一個廣播電台記者。二戰時,遠赴歐洲任戰地記者。蔣介石時代,是《中央日報》副總編輯兼采訪主任。

  兒子記憶中的父親,個性樂觀,不拘小節。從德拉華州趕來的長子陸可望回憶說,小時候住在雲南,父親從監獄釋放回家,欣喜若狂,看見外婆就一把抱起來轉圈大笑,裹著小腳的外婆驚嚇不已,罵他是瘋子。

  二十年前,父親遇到江南遺孀崔蓉芝,離開了原來的家。但依然關愛五個子女及孫子女。陸可望的長子還沒有女朋友,陸鏗在火車上遇到漂亮女子便向人家要電話,讓孫子打電話去追求。

  陸鏗晚年不幸患老年癡呆症,在別人看來是痛苦,在崔蓉芝眼裏,卻是另一種幸福。“患病後的陸大哥忘卻了一生經曆的所有痛苦,他只保留了與生俱來對他人的禮貌和關愛。”別人來看他,他不記得人家的名字,總是笑嘻嘻地問,“你好嗎?你結婚了嗎?你在哪裏做事?”

  去年三月底,陸鏗和崔蓉芝回故鄉雲南探親。在他曾經坐監的雲南省第二監獄,陸鏗在那裏編過報紙。“家人都傷感流淚,只有陸大哥笑嘻嘻,他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等到家人一起唱卡拉OK時,陸鏗興致十足,許多老歌記得清清楚楚。“他那時完全不像一個生病的老人。”

  追思禮堂裏,四周擺放著花圈和四張陸鏗生前的大幅照片。身穿紫紅西裝,領口系著金色葵花領章,一頭銀發,黑框眼鏡,陸鏗或翹著二郎腿微笑,或雙手叉腰,歪著腦袋微笑,或伸出大拇指,調皮地微笑。

  “陸大哥一生喜歡穿漂亮衣服,這件紫紅西裝是他的最愛。他還喜歡人家替他拍照片,只要拍照片就眼睛發亮。”崔蓉芝眼裏滿是愛意,“我們家有很多他的標准像。”

  二十一日晚七時零五分,陸鏗因肺血栓及心肺腎功能衰竭在舊金山聖法蘭西斯醫院病逝。明天,陸鏗的骨灰將由兩個兒子送到紐約,八十八歲的前妻楊惜珍和三個子女住在那裏。一個月後,次子陸可信將護送父親的骨灰回到雲南昆明安葬。

  “我是陸鏗,我是雲南人!”臨走前總是重複這兩句話的老報人,最終將安然回到他的故鄉。(完)

2008年6月24日 星期二

陸鏗病逝/與江南遺孀崔蓉芝譜戀情 晚年還好有個她


一代報人陸鏗病逝舊金山,享年89歲。

2008/06/22 12:16
大陸新聞中心/綜合報導

中國最早的廣播記者、也是中央日報的前副總編輯陸鏗,傳出因為肺栓塞導致呼吸困難,於台北時間早上10點05分病逝舊金山,享年89歲,陸鏗的親人也都趕到醫院,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一頭白髮、削瘦的臉頰,這是一代報人陸鏗去年返回雲南老家前的模樣,在他身邊就是陪伴他走過人生下半場的伴侶崔蓉芝,兩人相知相惜,即使陸鏗晚年因為罹患阿茲海默症,造成生活上許多不便,崔蓉芝一樣無怨無悔地守在身邊照顧。

2004年10月13日,陸鏗說,「我86歲到何種地步,提筆忘字到這種地步,最普通的字,我都不會寫,怎辦?嘿,有崔蓉芝。」當時崔蓉芝說,「我常和朋友講他是個有福之人,從以前到坐牢他從不擔心,房租、電費、支票他全不知道。」

陸鏗因為採訪轟動一時的江南案,與崔蓉芝認識,進而交往超過20年,素有新聞老兵之稱的陸鏗,闖蕩新聞戰場半世紀,個性耿直,一生合計坐了20多 年牢,1985年他發表的「胡耀邦訪問記」,成為胡耀邦被迫下台的罪狀之一,1990年他因協助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許家屯赴美,從此名列中國政府黑名單 上。

2007年陸鏗獲淮以探親名義回老家雲南探望,2007年3月12日,陸鏗說,「自從離開了雲南以後,心裡一直有雲南,從來沒有放下過。」始終惦 記著故鄉雲南,陸鏗在人生的最後關頭,向親人表達希望能夠安葬雲南的心願,一代報人殞落,陸鏗曾形容自己的生命是採訪不完的戲劇人生,走過89個年頭,人 生這齣戲,陸鏗精采謝幕。

(转自http://www.nownews.com/2008/06/22/162-2293300.htm)

陸鏗式中國噩夢

6/24/2008
陸鏗沒有走入歷史,陸鏗式的苦難仍在中國政治現場。如同X光片,陸鏗的一生,令每個有新聞熱誠有政治理想的中國新聞人讀出自己內心的恐懼與焦慮。

陸鏗新聞界老友司馬文武蓋棺總結,陸鏗的例子,讓大家看到的是「再有熱情,沒有民主的國家,是不會有好記者」。 歷劫兩個中國兩個朝廷,冒犯五位君王,1949年前坐國民黨中國的牢,1949年後坐共產黨中國的牢,前後22年冤獄,後以勸退蔣經國被台灣禁足,於大 陸,被指責累及胡耀邦倒台,江澤民時代,又因協助許家屯外逃而遭中共封殺。「中國」二字,是高懸在陸鏗頭頂的宿命,為此二字,陸鏗受了一輩子的罪。

「他對社會現實和民生疾苦的了解,遠不如他對政界秘聞的渴望」,相知甚深的司馬文武對陸鏗的「新聞狂熱」,比其新聞成就,有更大肯定。但陸鏗最惠及後世之新聞成就,卻正在于其「對政界秘聞的渴望」,在他那篇《胡耀邦訪問記》。感謝陸鏗「對政界秘聞的渴望」,為歷史保存下胡耀邦的肺腑之言,為中國政治留下珍貴證言。

陸鏗晚年自責一言喪「邦」,為當年輕率全文照登訪問錄,未應胡耀邦所求抹去刺激性內容拆除政治炸彈而深感內疚,自視「應該受到譴責,至少是良心的譴責」。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所謂胡耀邦失言之罪,「洩露國家機密,聽任陸鏗肆意攻擊政治局委員和書記處書記」,豈是倒胡之因,實是倒胡之果。可以一言喪「邦」 者,舍太上皇鄧大人一人其誰,陸鏗之自責,合乎人情,卻非公道所在。

《多維新聞網》資料,訪問記中,胡耀邦欲求陸鏗拆除而不果的三處政治炸彈,分別涉及鄧小平,王震及胡喬木。

論及鄧小平與軍委主席一職,胡耀邦說:「照顧到軍內歷來的論資排輩習慣,就讓他兼任了」。

陸鏗提及保守派元老王震與胡耀邦是同鄉,胡說: 「他是北鄉的,我是南鄉的」,繼而笑言,「也可能是南轅北轍」。

陸鏗又提及「左王」胡喬木,揭其在文革中批鄧,胡耀邦笑稱,「你們的了解很細緻嘛……(他)說了些言不由衷的話」。


采夫:邂逅陆铿先生

说邂逅陆先生,有点儿大言不惭。因为我从未见过他,哪怕是他站在高处作秀,我作为一个普通粉丝这种形式的邂逅都没有过。

  
然而,今天得知他辞世的消息,我有一种在旅途上又一次突然邂逅某个熟悉人物的感觉。

  


  
我记住陆铿这个人物,是因为读了他的那篇著名的《胡耀邦访问记》。一开始好像是在《参考消息》上作了节选,后来在南方发行的一本杂志上登了全文。当时在改革开放的初期,像这样的文章在大陆带来的效应是爆炸性的,人们争相传看、互相谈论。

  
我为这个香港记者提问题之犀利而惊叹,也为胡耀邦总书记回答问题之爽快而折服。

  
后来注意到这个香港记者还是个云南老乡。被打成右派后作了20年大狱,出狱后又抄起了记者老本行在香港办了份叫《百姓》的杂志。感觉这杂志的名字起得很亲切,不像我们当时见惯了的“先锋”“山花”什么之类的。

  
接下来没多久胡耀邦总书记垮台,单位上传达文件说胡违反党的纪律向境外记者泄漏国家机密。这个境外记者当然就是指陆铿了。

  
这是我人生旅途中第一次“遭遇”陆铿先生。

  


  
后来,6.4枪响;邓公南巡。我的思想意识也随着大陆一般文化层的思想意识在走向开放,人也辗转来到东瀛留学。

  
那时日本大学图书馆的报刊阅览室里,可以看到大陆的《人民日报》和台湾的《中央日报》。对我这一代大陆人来说,当时对彩色版的《中央日报》是非常好奇的,毕竟在那之前几年如果看了这份报纸,很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当时我注意到了一篇文章在批评陆先生。由于我对台湾的时局并不了解,无从知道陆先生怎么又开罪了国民党政府。没有恻隐之心的作者对他进行了一番冷嘲热讽,记得大意是让他再回到大陆去试试看看。

  
这是我第二次邂逅陆先生。

  
这所大学有关中国的书籍很多,在地下书库里甚至可以看到五十年初代发行的《红旗》。我急忙上网检索有关他的信息,忙乎了一整天,带着如下疑问不了了之。

  
他为什么四九年从东京飞到硝烟弥漫的昆明?

  
他为什么被打成了右派?

  
他为什么不在出狱后写几篇“含泪感谢”之类的文章?以他《中央日报》副主笔之身,在大陆政协里混个德高望重应该不难。那时有云南籍的国民党元老回归,还写了不少应景文章。可他为什么跑了出去?

  
也有嫌大陆生活清苦跑出去的国民党要员,他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投入到党国的怀抱?

  
他为什么那么天真?

  
……?

  
他的事很引人入胜,但随着在日本就职的人生奇变,陆先生在我的生活中飞逝而去。

  


  


  
第三次邂逅陆先生是在下班回来后打开东洋镜,看到陈骏先生转贴的新闻《著名报人陆铿病逝享年89岁》。

  
他死了!可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很多有关他的疑问。好像我曾经许诺过要去追究似的。

  


  
陆先生在后来的文章里忏悔自己“一言丧邦”,为自己的采访记里没能按胡耀邦的要求进行更改而导致其下台而深表懊悔。

  
其实,陆先生不必为此而背上包袱。胡的下台是中共巩固其统治基盘而拿出来的祭品,文章出来之后好评如潮,只不过是胡被打倒了之后才定为罪证的。陆先生作了一个记者应该做的事情。

  
另外,胡耀邦也是因为这篇采访录才在中国大陆知识、文化界获得开明派巨大名声的。之前和赵紫阳相比,显然乏善可陈。

  
胡耀邦以红小鬼的身份参加中共,知道一些马列的经典语录和革命斗争经验,但对于外部世界,特别是资本主义世界,可以说是相当无知。

  
记 得陆先生在采访录里向胡提到了台湾领先于大陆的经济现状,胡当即指出那是美国给它输血的结果。陆先生并没有被这位中共总书记顽固的意识形态有所左右,而是 诚恳地、实事求是地向他讲解了当时的香港、台湾当局是如何吸引外资、利用国际市场来发展经济的。这些言论,对当时由职业革命家靠武装斗争夺取政权而组成的 总共领导人来说是应该是很有启发作用的。

  
陆先生作为中国新闻记者的元祖,把自己一生的见识、知识在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初阶段适时地释放出来了。今天中国大陆所取得的巨大进步,跟陆先生的不懈努力是分不开的。

  


  
“老战士永远不会死,他们只是逐渐凋零!”

  
我有一种感觉,应该是愿望吧------再次邂逅陆先生。

  
在某一天,我可能老了,退休了。在我老家的街头散步,突然看到眼前一尊雕像……。

  


  


(转自http://www.dongyangjing.com/disp1.cgi?zno=10054&&kno=003&&no=0013

陸鏗辭世 忘了親人忘不了採訪

2008-06-23/中國時報/【王良芬/紐約廿二日電】
不離不棄▲知名新聞人陸鏗(右)因肺栓塞導致呼吸困難,台北時間22日病逝於美國舊金山,享年89歲。圖為陸鏗與妻子崔蓉芝去年合影。(本報資料照片)

 旅居舊金山的資深新聞記者陸鏗因肺栓塞,在醫院昏迷十天後,因呼吸困難,於台北時間廿二日上午十點病逝於舊金山,享年八十九歲。去世時親人均在身旁陪伴,身後事將遵照遺囑,送回老家雲南安葬。陸鏗過世前,有時記不得親人,卻未忘多年新聞工作的責任心,還曾急得要趕去採訪。

 陸鏗罹患老年癡呆症多年,五年前病發初期,先是找不到廁所,接著忘了兒子陸可信的名字,接到兒子電話當對方是陌生人。他事後自稱「老混蛋」,在新聞界餐聚時,常拿來當成笑話講。

 肺栓塞病逝舊金山 享年八十九歲

 陸鏗的老年癡呆症每況愈下,這些年來都靠老伴崔蓉芝不捨不棄照顧。然而在他臨終最後日子裡,他竟然有時也記不起崔蓉芝,有時還請問她是誰、貴姓,然後很有禮貌地說謝謝。崔蓉芝親自照顧陸鏗二十年,陸鏗視崔蓉芝為女神,但到最後竟也忘了她是誰。

 雖然陸鏗記不起身邊的親人,衰弱身體早已無法自理生活,但新聞記者的責任感依然深埋腦海。崔蓉芝說,陸鏗有時會半夜把崔蓉芝搖醒,急著要出門採訪,他說人家已經派車到門口,擔心遲了會誤了事情。

 罹患老年癡呆症 崔蓉芝親自照顧

 二○○七年的雲南行,讓陸鏗一償多年宿願。但回來後,他翻視著回鄉的照片簿,竟然感覺十分陌生。今年五月在舊金山的家中,崔蓉芝指著陸鏗 的照片,問他知不知道這是誰?陸鏗搖了搖頭,崔蓉芝說「這是陸鏗」。陸鏗詫異道:「陸鏗?那不是我嗎?」然後再仔細檢視照片中的自己。

 陸鏗去年三月返回雲南探視老家,行前曾來紐約和新聞舊識相聚。當時他體力已大不如前,記憶力正迅速流失,那次聚會仿佛是與老友告別。當時陸鏗談了一些陳年往事,對於回雲南老家十分期待。

 去年返鄉雲南 體力大不如前

 人們多稱頌陸、崔的愛情偉大,讚揚崔蓉芝善良和情義;陸鏗曾向記者說,他遇到崔蓉芝如「枯木逢春」。而在陸鏗晚年生病後,崔蓉芝無怨無悔的照顧,讓當初指責陸鏗無情拋棄元配楊惜珍的人士也逐漸接納陸、崔的戀情。

 當時崔蓉芝聽著淡然一笑,她對記者說:「我這一生就是太有同情心,一些決定被同情心所誤,所以義無反顧地走下來了。」陸鏗當年因政治問題 入獄,受了許多苦,崔蓉芝初聞相當動容,憐惜之情於是滋長。崔蓉芝說,陸鏗是非常有正義感的人,為人坦率真誠,輕財重義,對朋友不計較付出,這是她最欣賞 陸鏗的地方。陸鏗走了後,壓在崔蓉芝身上的情意重擔,或許終於可以卸下。

灣區人看陸鏗 敢言敢做大聲公

 http://news.sina.com 2008年06月23日 05:11 星島日報
(本報記者胡健宏、王碩舸灣區報導 )

  著名報人陸鏗週六晚上在三藩市病逝,灣區許多資深媒體從業人員都對此深表惋惜,並表示心底里很敬佩這位敢言敢做的報界前輩,熟悉陸鏗的社區人士 亦表示他是一位出色的新聞工作者。陸鏗的一生于社會貢獻有目共睹,而在婚姻家庭上,亦有知情的社區人士表示,對陸鏗評價,通常是兩極化。

  灣區著名報人黃運基對陸鏗去世感到很可惜,他表示陸鏗經歷過中國非常動亂的時代,其經歷複雜,不過在堅持新聞這方面,陸鏗確實很值得從事新聞工 作的人士學習。黃運基曾經在出席灣區論壇的活動上與陸鏗見過面,他表示當時陸鏗已經身體不太好,不過仍然堅持出席會議,可見他心底里一直很關心中國,特別 是兩岸統一的問題,「遺憾的是,陸鏗先生尚未看到中國統一便已去世。」

  灣區《獨立報》發行人、著名報界女傑方李邦琴表示對陸鏗的去世感到惋惜,她一直覺得,陸鏗是一位敢說敢做的報人前輩,而且非常有膽識和有見解。

  華商總會與舊金山中國統一促進會顧問池洪湖認識陸鏗多年,他表示朋友們都喜歡稱陸鏗為「大聲公」(陸鏗號大聲),他感覺陸鏗是真心真意去爭取中 國民主,而非針對中國政府。因為陸鏗生前既坐過國民黨的監,也坐過共產黨的監,因此以其所遭受的經歷,並非要特別去針對哪一個政府,而是心底里盼望中國民 主。

  池洪湖對於當年所流傳因陸鏗訪問胡耀邦而令胡下台一說則有所保留,他解釋,以胡耀邦中共總書記的位置,並不會僅僅因為一篇報導的影響而下台。

  池洪湖坦言陸鏗來灣區後,大家經常有來往,但之後他並不支持陸鏗所參與的一些活動,不過兩人還是朋友。池洪湖表示陸鏗去世他感到很可惜,「同時希望借此機會,向崔蓉芝大嫂致以問候。」

  資深報人陸鏗的去世,讓本地社區人士又回憶起了當年江南案件和一系列後續事件。對於陸鏗的一生,前台灣僑務委員黃偉成表示,于社會,陸鏗是有正 義感和社會責任感的知名報人;于婚姻,陸鏗的確有辜負妻子之處,但是陸鏗和江南遺孀崔蓉芝的深厚感情又不得不讓人感動,因此對陸鏗的評價,通常是兩極化。

  黃偉成的妹妹黃勻霓一家曾經與江南、崔蓉芝夫婦毗鄰而居,成為好友,因此黃偉成對陸鏗和崔蓉芝也有所了解。

  黃偉成說:「陸鏗是一位直爽的愛國報人,因為敢說敢做敢寫,不懼不怕而多次獲罪」。他認為,陸鏗一生的坎坷,是其性格造成,可以說陸鏗是一位有正義感和社會責任感的報業人士,共產黨和國民黨都對其有不諒解之處。

  在江南案之後,陸鏗再次出頭為其打抱不平,因此而成就與崔蓉芝的姻緣,黃偉成說,「這真的是他們的緣分。」黃偉成回憶,當年陸鏗為江南案出頭之 時,根本不認識其遺孀崔蓉芝,但是在之後的接觸中,被崔蓉芝吸引。經過陸鏗持續的追求,崔蓉芝也漸漸為其真情所感動,雖然雙方年齡相差約30歲,從 1988年開始,兩人相濡以沫,共同生活了20年。

  黃偉成說,陸鏗雖然與崔蓉芝琴瑟和諧,但對於妻子的確有愧,兩人一直沒有離婚,當年陸鏗在獄中時,四個孩子全靠其妻打工維持生活,陸鏗卻在出獄後拋開家庭,讓知情人對其妻子抱很大的同情。

  黃偉成讚揚崔蓉芝對陸鏗一心一意的付出,雖然陸鏗一貧如洗,不能給她名分,而且晚年行動不便、腦筋不清,罹患老年癡呆症,生活不能自理,但是崔蓉芝一直盡心盡力地服侍他,的確是一個偉大的女性。

  黃偉成的妹夫張國雄曾經在灣區帝利市與江南、崔蓉芝因鄰居而成為好友。黃偉成說,兩人感情漸有萌芽的時候,是陸鏗、張國雄和崔蓉芝一道將江南的遺體送回故鄉。 已經搬到佛羅里達州的張國雄22日表示,尚未聽到任何關于陸鏗去世的消息,因此不便就此發表意見。

陌生人死亡记录:他忘了自己是谁

2008年5月在旧金山,崔蓉芝指着陆铿的照片,问陆铿知不知道这是谁?陆铿摇了摇头。崔蓉芝说“这是陆铿”。陆铿诧异道:“陆铿?那不是我吗?”

陆铿忘了自己是谁。这也不错。五年以前他患上老年痴呆症之后,先是找不到厕所,后来忘记了自己儿子的名字,后来是自己的妻子崔蓉芝。最后,他连自己都忘了。

这好像《百年孤独》里的奥雷良诺·阿卡迪奥·布恩地亚的失眠症。《百年孤独》里是怎么说的?患上失眠症的马贡多人的记忆不断丧失,最终不得不在物品上标注上名称,以此作为引发记忆的线索。

作者马尔克斯自己是怎么说的呢?他说:“失眠的寓意就每个人都被自己的烦恼所苦恼、痛苦。彼此之间即使成天在一起也不能相互了解! 好比失眠,你越想睡觉你反倒越清醒。同样的,你越想了解和宽容别人,你就会越感觉孤独与狭隘!”

陆铿可能就是那个整夜整夜睁着眼睛的失眠症患者。对于失眠症患者来说,也许最好的也是最无奈的办法就是,在物品上标注上名称,以便我们还能顺着这些线索找 回一些记忆。陆铿是否被自己的烦恼所苦恼、所痛苦呢?总之,他做了记者,花一生时间在一些物品上标注上名称,以便人们在忘记的时候能够顺着这些标注的名称 找到一些线索。

但是,最后他还是把自己忘了。在忘记自己之前,他为自己标注上了名称——他生前交代,他死之后在旧金山火化,骨灰要安葬在家乡云南昆明西郊金宝山的名人园,墓碑上刻“中国一记者陆铿葬于此”。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2008年6月21日晚,陆铿因肺栓塞导致呼吸困难,在旧金山的医院里医院昏迷十天后病逝。享年89岁。陆铿,号大声,云南保山人,生 于1919年。当他熟睡过以后,也许他会从失眠症中醒过来,沿着他自己留下的标注,重新想起他自己、他的妻子、儿子,也许还自己起床上了趟厕所,然后重新 睡了。

当奥雷良诺·阿卡迪奥·布恩地亚从失眠症的混沌中醒来,一切都会明朗起来。我这样想。

(转自“阿木闲言”http://ttblm.blog.sohu.com/91021715.html)

寒山:陆铿为什么吓一跳

陆铿是中国著名记者,曾经是国民党中央日报副总编辑和采访主任,1949年以后在大陆被关押20多年。

陆 氏有两次最有影响的采访,其一是1947年在中央日报上揭露扬子公司和孚中公司破坏政府进出口管制,套取国家外汇。因为这两家公司的后台是宋子文和孔祥 熙,因此这个报导等于是用国民党中央党报的名义向孔宋家族开刀,激起了喧然大波。另一次是1985年采访中共总书记胡耀邦,在香港发表的采访记中陆铿如实 刊出了胡的一些老实话,暴露了中共内部改革派与极左势力的矛盾,但也为后来中共保守派和极左派的倒胡阴谋提供了材料。

最近读陆铿的回忆录,从其中的一段小插曲联想到一个大问题。

1947年底陆铿在南京和美国大使司徒雷登见面。司徒雷登说:"美国政府任命我当驻华大使,一方面因为我爱美国,也爱中国;另一方面也知道我是蒋委员长夫妇的老朋友,想通过我对蒋委员长进行一些民主教育"。

陆 铿说,听了这话"我当时是吓了一跳"。尽管他知道司徒雷登了解自己的底细,尤其是揭露孔宋家族违法乱纪的事,因此把自己当作"至少具有民主愿望"的中国 人,而且那天说好是私下交谈,所以司徒雷登"说话也就比较随便"。但陆铿"对他这句话的反应仍然感到刺激,甚至觉得中国人的自尊有点受伤害。中国政府在美 国政府眼中究竟是一个什么地位?国民党人认为神圣不可侵犯的蒋总裁,在美国人眼中又是什么地位?而我却在为这个党效忠"。

在吓了一跳和 感到自尊受伤害之后,陆铿说自己沉住气,听这个美国佬往下说,原来这个民主教育不过是"希望国民党早日实行宪政,最好是多学一点美国的民主"。 陆铿接着说,"很多美国人都有一个错误的观念,包括司徒老人也未能免,即认为美国的制度是最好的,因此,凡是和美国友好的国家,特别是贫穷落后对美国有依 赖的国家,应该向美国学习,全盘照搬美国经验"。 以笔者研究历史和在美国生活的经历,说美国很多人--也许是多数--相信自己的制度最好,希望别国向自己学习,都是有根据和有资格的。但是说美国人希望别 人"全盘照搬美国经验"是没有事实根据的。例如,就在陆铿下这个判断的同时,麦克阿瑟在为被美军占领的日本制定战后宪法,其中保留了天皇制。陆铿当时采访 过日本,对此应该有一定印象。再说,如果美国人或者决策者真的头脑简单到要别人照搬美国制度,恐怕今天就不是白宫在当世界警察,而是克里姆林宫、中南海甚 至萨达姆在吆五喝六了。 陆铿是中国少有的既见多识广又思想开明的人,司徒雷登认为他具有民主愿望其实还是低估了他为民主而斗争的意识。他不计个人安危,利用中央日报抒发对专制政 治的不满,向孔宋家族发难,事后顶住压力,拒不向国民党政府交出消息来源,还在蒋介石亲自召见他时非但仍然不坦白消息来源,反而痛陈政府的腐败,这需要何等勇气。从他的回忆录来看,对当时的政局,实际上他是完全同意司徒雷登和美国政府的看法的,即中国必须实行以多党制、自由选举和自由言论为核心的民主制度。

既 然如此,在听到司徒老人想对蒋介石进行民主教育这句大实话时,陆铿为什么还要吓一跳和感到自尊受伤害呢?原因无它:陆铿是中国人,司徒雷登是美国人,而被 司徒雷登这个美国人所批评的是陆铿的领导人、陆铿的政府和陆铿的国家。换句话说,我怎么批评我的国家和政府都可以,但别人这么说就不对,就得找出背后的文 化甚至种族偏见来。

不过,陆铿当时还认那个国家为他的国家,还认那个政府为他的政府,对蒋介石也还有起码的尊敬,有这样的反应也是人之 常情,不象今天海外的许多早已拿了别国护照却还自称是"中国人"的人,他们一听美国对中国的批评如果不是浑身不舒服,起码也会说:一党独裁固然不好,但全 盘照搬美国也不对……

今天我们无从知道陆铿的这个美国人要别人"全盘照搬美国经验"的判断,是在当时就作出的,还是在半个世纪后写回忆 录时才总结出来的。但无论是那一种情况,都说明陆先生在写回忆录时仍然抱有这个想法。这就很让人失望。连陆先生这样又开明又大胆的人在经历了两种不同的专 制之后都还在说这样的话,中共怎能不理直气壮地坚持他们的"中国特色"呢?

(RFA)

张成觉:悼念陆铿先生

二战名记者陆铿先生走了。天人永隔,思之凄然。其音容笑貌,快人快语,如在目前。

记得我们初识于1999年,香港传记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期间。我因创作朱启平传向他采访,他约我次晨7时许在湾仔南洋酒店见面。翌日我按时抵达,他二话不说,领着我步行去铜锣湾吃早点。

路上他说,香港卖油条的地方很多,豆浆也到处有,但兼而有之的只渣甸街那一家食肆,此外别无分店。所以带我去尝尝其特有风味。

当时他已高龄80,但走路腰板挺直,步履矫健,足下生风。他告诉我:人老先在腿部,只要能走就不老。

到了那小食店,只见浅窄的铺面座无虚席,他跟店东打了招呼,后者认出是熟客,满脸笑容地请我们稍候。

待我们落座后,他回应我的采访第一句话是:“启平是个完人!”接着话题一转自嘲道:“我这样的人,旧社会是要浸猪笼的。”

我想,后面这句大概指的是有负于原配夫人,类似意思见于其《回忆与忏悔录》中。

随后,他高度评价二战时,《大公报》胡政之独具慧眼,让朱启平和萧乾分赴太平洋与西欧战场采访,在新闻史上留下光辉一页。同时,也不无自豪地说:我也是中国驻欧战地记者,并且是中国最早的广播记者。

话毕,他略停片刻,昂首遐思,目光炯炯有神,似乎在缅怀当年雄姿英发的往事。作为艾森豪威尔麾下的盟国远征军总部战地记者团成员,他曾目睹苏军攻占的柏林一片颓垣败瓦的惨象,也曾在纽伦堡审判前夕到关押戈林的监狱,偷窥这位希特勒副手的面容。

其后对于我的提问,他没有详细作答。只是建议我找时任大公报社董事长的李侠文,说他与朱启平共事较久,最了解情况。

不过,事后我依言专诚采访李,在中环镛记食店晤面,结果除获款待一碗美味的云吞面外,只得到李的一句评语:“做记者到启平这个份上,再没说的了!”

其实,这个评语也完全适用于陆铿。与启平先生复出后于70年代末撰写《伟大的平凡》相似,80年代他采访胡耀邦那篇访问记,两者不都成了别开生面的传世之作吗?

难得的是,尽管笔下华章脍炙人口,他跟启平先生一样待人毫无架子,亲切关怀后辈。进入新世纪之后,我多次飞渡重洋,前往三藩市,一再获得他的热情款待,真是盛情可感。

较早的一次是2003年7月中旬。他和夫人Helen在唐人街一家中餐馆请我吃午餐。那里离其寓所不远,是他们伉俪经常光顾的地方,靠近中华会馆和世界书局。

我把自己写的《朱启平传》送给他,他很高兴。我说书中引用了他悼念启平先生去世的文章,他谈到他们最后会面的情形,当时启平先生癌症已到晚期,但当讲起1945年9月2日采访日本签降仪式并写出《落日》一文的情景,顿时精神焕发。

后来我说原打算与罗孚先生(他和启平先生两人的好友)合作,写一部章回体的《新中国演义》,回目并已拟好,因故中 止。他听后兴致勃勃,同意我们两人合作,说千家驹先生刚赠了一本回忆录给他,里面不少鲜为人知的资料,正可加以引用。当即说好次日我来取该书和另外一些资 料回去浏览。

然而,我们的合作计划后来还是取消了。主要是我担心这本书涉及若干当时没有公开的史实,加以我们许多观点异于当局,怕因此列入“黑名单”,以致不能再回大陆。

对此,他表示理解。除千家驹回忆录外,其他资料全送给我了,其中包括《胡耀邦访问记》。他在里页写了如下字样:

“成觉老弟大声陆铿二OO三七月十七旧金山”

对于他的垂青,我至为感激。正好我有位堂兄居于当地,与他同龄,所以我也不避高攀之嫌,自此以“陆大哥”称之。

其时他已八十有四,但神采奕奕,谈笑风生。说打算在宋美龄去世后写一本书,其中将披露若干不为人知的珍贵史料云。其后三个多月,宋以106岁高龄在纽约逝世。他的打算似未付诸实行。

当天临别时,他还说明年将赴台一行,届时会顺道至港探我。我为此雀跃不已。

不料,“人有旦夕祸福”。2005年夏天我接Helen电话,谓日内动身赴台,事毕访港。我高兴之余,引颈以待。但久候不至,遂致电询问,方知陆大哥在台湾忽罹重病,已返美治疗。

当年圣诞节前夕,我与陆大哥伉俪再次相聚,这次是在他府上。病后他记忆力显著衰退,可是礼貌待人,一如既往。还特意持赠其《回忆与忏悔录》,写的是“成觉老弟留念”,但签名时,把简体的“铿”字右半误作“圣”字。字体依然苍劲有力,不过毕竟行年八十有六,“廉颇老矣”。

去年七月,我再赴三藩市。因从报上看到陆大哥身体欠佳,难以待客,故只在当地致电Helen,向他们伉俪问好。

今年初,传媒报导称当局终于批准陆大哥之请,允许其在离故乡云南20余年后,回去祭拜先祖。不过,这恐怕仅对其家人亲属具象征意义,因为他本人已丧失记忆,昔年往事在其脑海中已成空白。

陆铿大哥以望九之年辞世,可称寿终正寝。他一生轰轰烈烈,大起大落,极富传奇色彩。作为记者,直言放笔,名垂翰墨;处世行事,豪气干云,潇洒率真。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盖棺自可论定。

安息吧!陆大哥。

(08-6-23)新世纪新闻网

陸鏗:透视传媒 责无旁贷

十年代後期和八十年代的 香港,不僅是國際上公認的金融貿易航運中心,也是新聞中心。更是中國大陸送走了毛澤東之後,面對國際、了解世界、決定政策不可忽視的信息中心。可以毫不誇 大地說,中國大陸經過文化大革命的噩夢,取消了「以階級鬥爭為綱」,重新認識世界,香港是最重要的信息供應地,也是國際輿論交匯點。中共要「撥亂反正」, 多是從香港吸取營養。

過去香港報紙膾炙人口

  一九七九年十月一日,中共建政三十年,當時, 胡菊人兄主編的《明報月刊》組織了一個專輯,我以陳棘蓀的筆名發表了〈三十年大夢將醒乎?〉一文,引起了多方議論,直到鄧小平給了:「動機是好的,觀點是 錯的。」評語,才算平安無事。到八十年代初,查良鏞兄寫信給我為《明報》約稿,還特別提到鄧小平、胡耀邦都是《明報》的讀者。而今,只聽張曉卿兄說,朱鎔 基告訴他:「天天看《信報》。當然也看《明報》。」

  那個時候,不僅《明報》,香港其他報刊也辦得虎虎有生氣。報老闆重視的不僅是收入,也重視社會責任。更重要的是,香港的新聞同業很有幹勁,使新 聞質素不斷提升;適值中國經濟改革開放,加上香港前途會談展開,香港的記者忙個不亦樂乎,無論是跑中國線、中港線,都發揮無窮能量,挖掘出很多轟動世界的 大新聞。比如,胡耀邦被鬥下台,其三大罪狀之一是接受陸鏗訪問。而免去胡耀邦中共中央總書記職務的中共中央文件,卻為張結鳳獨家採訪到發表於《百姓》。再 如,香港回歸中國的基本法在北京經人大審查通過的原稿正式公佈前,為曾慧燕獨家採訪到發表於《快報》。可以說,八十年代是香港新聞界跑嚴肅新聞、政治新聞 的黃金時期,我在這段時間追隨香港年輕記者活躍在新聞第一線,也感受到與一眾香港記者編輯共同進退那種既刺激、又滿足的進取精神狀態,可謂雖苦亦甜。

  當時,香港新聞界的地位提高、得到前所未有的尊重,連鄧小平都在北京以欣賞的態度表示,他「最怕香港記者。」而八九年「六四事件」的報導,更贏得中國民眾以及香港人的刮目相看。身為報業同行,足感自豪。

今日煽情新聞令人搖頭

  很可惜,新聞界不顧自身安危、奮勇發掘事實真相 的風骨,今已變質;至於新聞道德與責任感,除少數堅持原則的報刊外,更跡近蕩然無存。無疑當記者仍然需要拚搏,可是出盡法寶,饗以讀者知之權利的,卻十居 八九是「八卦消息」、名人起居隱私、甚至是新聞人物的變態形相。這些報導只為滿足好事之徒的好奇心,作為茶餘飯後的笑柄而已;這樣就值得記者千方百計鑽 營、賴著不走苦等、偷偷拍攝、飛車追蹤嗎?為甚麼吃盡苦頭去當記者?窮追猛打發掘被掩飾的真相?我以為是為了所報導的消息,具有重大的影響力,揭露出來可 以引起關注,促使改善,有益公眾,這樣的報導才算是舉足輕重,才值得記者盡力發掘;如今的香港新聞界,不少人是偏離正軌了。

  不僅是報導的取向出現問題,文稿的處理手法也令我吃驚!新聞編輯所講究的平衡報導、客觀公正、不妄加主見,不作報紙審判等等原則,全遭廢棄。今 時今日所見的香港報章,所謂「大報」(銷量大)成了「小報」(格調低),頭版消息充斥鮮血淋漓的社會新聞,越是殘暴、變態,就越受編輯的垂青,將之加鹽加 醬,炮製出不堪入目的版面。不夠變態的,編輯甚至可以「導演」一番,「陳健康事件」的「人辦」,就是傳媒合力塑造而成的典型例子。編輯甚至利用天災人禍來 煽情,像台灣大地震後,報上出現的大字標題「三十 秒震散台灣」、「地震毀寶島」,就是很不負責任的。這樣嚴重的事是不應該如此誇大的。我很懷疑,編輯在寫這種字句時,心中是否存有一丁點兒的同情心?不僅 是沒有新聞道德,還應該問:對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不對得起自己的專業?

  在競趨低俗的潮流之下,一般的加鹽加醬已不新鮮,色情照片讀者也司空見慣,於是黃色報章「出奇制勝」,實行教讀者尋花問柳、安排賭局,詳盡刊載各式「尋歡」指南,讀者不但可旁觀、更能實際參與!紅(血腥)、黃(色情)、黑(蠱惑)題材,成了這幾張報的熱門法寶。

「新聞自由」與「新聞道德」必須相輔而行。

報界操守有待自覺整頓

  造成今日香港種種報界怪現象,只能嘆息:今時今 日,「報人」已經被某些商人糟蹋得不像樣子。所謂「報人」是有理想、有信念,有所為有所不為的。過去新聞界內的笑話是,與誰有仇便勸他辦報刊,意謂必虧蝕 無疑。吊詭之處就在於:文人辦報,報刊可保存理想,文人以新聞道德、社會責任為座右銘,但虧蝕卻是無可避免;今天換轉了商人辦報,報社得以盈利,但不會再 顧及新聞道德與責任。香港今日的新聞界,以盈利為最大的目標,越來越走低俗路線,給香港社會帶來多大的負面影響?至於報社編輯受命而行事,大概難免惟老闆 是從,敢於與老闆抗衡、力爭獨立的編輯方針者,相信無多。特別是「大報」,高薪厚職,又那敢稍有不從,只能在利祿驅使之下,全力炮製色彩繽紛(紅、黃、 黑)的版面。而有的人在報界聲望本來不錯,卻被用來做「遮羞布」,不能不為之長嘆息!

  記者受命於編輯,報社編輯方針既定,便只好做其「狗仔隊」,日夜為了芝麻小事而奔波,疲於奔命。明明是人,卻安於做狗!至於過去被視為重大消息的嚴肅新聞,在報社內地位式微,被擠到報章上不顯眼的角落,使人不能不興今日何日之嘆!

  可嘆的是,明明是著眼於銷路,為了老闆的方針而到處挖人私隱、嘩眾取寵,卻假「新聞自由」之名,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新聞自由」沒有「新 聞道德」相輔,獨柱豈能支撐大廈?而且往往是編輯記者有新聞自由,民眾就沒有保護自己不受干擾的自由、批評報社的自由,這也是香港新聞界今日的一大怪現 象。

  見怪不怪,也可以說是九月廿日香港「新聞界操守論壇」所以召開的動因之一。徐詠璇小姐以「華山論劍」為題,點出「兩大門派的兩大開山祖師千呼萬 喚也不露臉。」用浸會大學傳理學院院長朱立的話就是:「應該來的沒有來。」筆者因此在發言中指出:「新聞界操守聯席工作小組」如果成立,一定要叫《蘋果》 的黎智英和《東方》的小馬參加。﹂ 讓我們大家回顧過去,看看現在,共同為香港傳媒的健康發展,盡到自己在世紀之後應盡的責任。

■陸鏗
資深新聞工作者

(http://www.rthk.org.hk/mediadigest/md9910/01.html)

2008年6月23日 星期一

徐尚禮:傳奇新聞人病逝 大陸冷處理

2008-06-23 /中國時報【徐尚禮/上海報導】

 儘管陸鏗採訪過前中共領導人胡耀邦、鄧小平,但昨天大陸媒體鮮少報導一代報人病逝消息。大陸年輕記者甚至對這位兩岸三地的新聞老前輩大名都感到陌生。

 陸鏗在大陸被認為「毀譽參半」,主因是他訪問過前總書記胡耀邦,文稿出刊後,成為胡耀邦下台罪狀之一。加上九七年時,他曾協助前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許家屯赴美國,以及批評「六四」等,陸鏗曾被大陸列入黑名單,不得隨意入境

 陸鏗採訪胡耀邦引發的軒然大波是,一九八五年五月十日,當時的總書記胡耀邦在中南海與他進行長時間的坦率交談。陸鏗根據錄音整理出兩萬多字的《胡耀邦訪問記》,發表在六月一日出版的《百姓》半月刊上。

 陸鏗曾表示,「胡耀邦見到《百姓》的大樣後,曾提出七點修訂,被我拒絕」。胡耀邦要求修改的均為極敏感訪談,包括三處實質性修改。一、陸 鏗提及王震是胡耀邦的瀏陽同鄉,胡耀邦說,「他是北鄉的、我是南鄉的」。陸鏗說,「那是南北呼應」。胡笑答,「也可能是南轅北轍」。

 二、陸鏗談到胡喬木文革中表現不好,特別是批鄧表現得很不好。胡耀邦情不自禁說,「你們的瞭解很細緻嘛,他說了些言不由衷的話」。

 三、胡耀邦談話涉及軍隊和鄧小平。胡耀邦說,「照顧到軍內歷來的論資排輩習慣,就讓他(鄧)兼任(軍委主席)了」。

 一九八七年胡耀邦被迫下台,罪狀之一就是「接受陸鏗訪問,洩露國家機密,並聽任陸鏗肆意攻擊政治局委員和書記處書記」。

 後來陸鏗後悔,「這樣做,不是對一個像胡耀邦這樣沒有心機的人應取的態度」。

 文革結束後,陸鏗結束長期關押生活赴港,一九八一年與胡菊人合辦《百姓》半月刊,他多次訪問北京,既訪問過胡耀邦也曾和鄧小平會見。

 一九八八年,專著《風雲變幻的鄧小平時代》在香港出版。書中對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給予高度評價。

蔣亨蘭懷念陸鏗:率性熱情

【世界日报記者劉開平舊金山報導】中國新聞界傳奇人物陸鏗21日辭世的消息,很多人聞之感到十分傷心,位於灣區的中國民主教育基金會前任會長蔣亨蘭就是其中一位。

蔣亨蘭22日說,中國民主教育基金會主辦的傑出民主人士評選活動,到去年已21屆,陸鏗從第一屆起即擔任評審,一直沒有間斷。近年他的記憶力減退,但仍年年參加頒獎典禮,「去年他來參加頒獎典禮,還認得出我。」

陸鏗記憶力衰退之前,曾有很多年,在每年的頒獎典禮上代表所有的評審,報告當年的評審經過。蔣亨蘭說,「我印象中,從第一屆開始,他每年都 參加頒獎典禮,從未缺席過。」蔣亨蘭說,中國民主教育教育基金會創辦人黃雨川和她,於1985年結識陸鏗,「一見如故,大家對國家,對中國民主有同樣的看 法。」

蔣亨蘭說,「他是一個很率性,很熱情的人。有話直說,從不隱瞞他的想法。」崔蓉芝和陸鏗一起生活20多年,蔣亨蘭說,「Helen(崔蓉芝)這幾年照顧他,真正做到無怨無悔,非常難能可貴。Helen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

2008-06-23

李平:悼念一代报人陆铿

香港时间昨晨10时05分,一代报人陆铿在美国三藩市病逝。这位阅尽历史沧桑、自夸平生只干过记者和囚犯两种行当、下辈子还要当记者的报人,身体力行「记 者要永远保持初恋的热情、战士的勇气、宗教的虔诚和殉道的精神」,以其备受争议的传奇经历,在中国新闻史上写下灿烂的一页。

陆铿号「大声」,人称「陆大声」。除了嗓门洪亮之外,他坦率直言,时有振聋发聩之举,也是其中原因。他先后坐过国民党、共产党的牢共22年,出狱后 又因得罪国共两党,同时被海峡两岸列入禁止入境的黑名单。他曾为维护新闻自由,力抗国民党总裁蒋介石;也曾为维护新闻自由,连累中共总书记胡耀邦。

1940年代,陆铿担任《中央日报》副总编时,曾主张「先日报、后中央」,即新闻第一,其次才是作为国民党喉舌。1947年7月29日,在陆铿策划 下,《中央日报》披露了孔祥熙、宋子文家族挪用3.8亿美元外的消息,震惊中外。蒋介石下令追查消息来源,并当面逼陆铿交代。但陆铿抱「不要脑袋」的 决心,痛陈是非,终让蒋介石释怀,决定「甚么人也不处分」。

陆铿新闻生涯中的巅之作,是1985年5月10日以香港《百姓》杂志社长身份,在中南海采访被称为中共开明派代表的总书记胡耀邦。胡耀邦在访问中就中共高层政治分歧、新闻自由等敏感问题坦率地发表了意见。

胡耀邦看到《百姓》的报道大样后曾提出七点修订要求,但被陆铿拒绝,结果报道成为胡耀邦被迫下台的罪状之一。中共中央的文件指:「(胡耀邦)破坏集 体领导原则,不和政治局其它同志商量,就接受包藏祸心的陆铿的访问,泄露了国家机密,并任陆铿肆意攻击我党政治局委员(胡乔木)、书记处书记(邓力 群)。」

陆铿后来曾就连累胡耀邦表示反省,认为「应该受到谴责,至少是良心的谴责」。但是,中国前外交官陈有为认为:「陆铿只不过是把掩盖中共党内改革派与保守派之争的薄薄面纱过早捅穿而已。」

遗憾的是,在经历一甲子岁月后,像蒋介石那样当权者对传媒的宽容在中国大陆仍难看到;在经历二十三载春秋之后,像胡耀邦那样领导人对记者的坦诚在中 国大陆再看不到。当年的国民党喉舌《中央日报》尚有「先日报、后中央」之议,今日的中共喉舌《人民日报》连「先日报」都谈不上,遑论「先人民」,采访自由 的承诺只钉在北京奥运的布景板上,新闻自由在四川大地震中也只是昙花一现。

在今日中国,像陆铿那样敢于拂逆当权者、勇于追求新闻第一的记者更显得难能可贵;呼唤中国的新闻自由,首先要呼唤像陆铿那样的报人。可喜的是,内地 近年涌现了《南方都市报》前主编程益中、《中国青年报》旗下《冰点》周刊前主编李大同等新一代报人,为中国的新闻事业保存了生机和希望。但是,新闻春天的 到来,仍要寄望于保护新闻自由的法律、制度的诞生。

(香港《苹果日报》:2008/6/23)

看見大記者--鏗老85歲生日記者會暨新書發表會

曾經訪問過六位海峽兩岸最高領導人,也曾經被陳水扁總統稱為「中華民國記者第一人」的陸鏗先生,又出版了新書《大記者三章》。

陸鏗投入新聞工作超過六十年,30年代在大陸即聲名大噪,不但在二次大戰時擔任過駐歐戰地記者,接受過麥帥邀請訪日,並曾任《中央日報》副總編輯兼採訪主任。他在揚子案中為了堅持新聞自由而不惜與蔣介石直接衝突,尤其傳為佳話。

陸鏗對新聞工作的熱愛始終未曾稍減,為了維護新聞自由,名列兩岸黑名單,曾坐過國共兩黨合計二十三年的牢。這些過程,都曾被他寫入前一本著作《陸鏗回憶與懺悔錄》。

如果說《陸鏗回憶與懺悔錄》是他人生的回顧,那麼陸鏗在他八十五歲生日當天所出版的《大記者三章》,則是他對新聞專業工作更深刻、更聚焦的一次整理。

書 中開宗明義地表示:不論傳播媒體的種類如何繁多,記者的路線如何多元,要當記者,就只有「大記者」可當。大記者,陸鏗不以名利來分,而提出他認為所需要具 備的五種特質。而任何大記者,則都有三個需要注意與學習的方向。因此,他濃縮自己整個工作生涯的心得,把這三個方向整理為「三章」,同時也說,這三章也包 含了所有記者約法三章的意思。

(上圖)鏗老(左三)與好友合影,(左一鄭貞銘教授、左二徐佳士教授)。

(右圖)鏗老專心為來賓簽書。


鏗老與柏楊先生,兩人年齡只差一歲。致詞尚未開始,鏗老即義憤填膺地告訴柏楊,不該任總統資政,柏楊則清楚解釋了自己的用心良苦。
祝鏗老八十五歲生日快樂!來賓許願,下次還能參加他一百二十歲的生日慶祝會!
鏗老伉儷和網路與書出版人郝明義先生合影。

陸鏗:採訪不完的戲劇人生

在新聞戰場上闖蕩半世紀的陸鏗,他作的每一件事、永遠都是令人稱奇的「新聞」。

「記者要永遠保持初戀的熱情、戰士的勇氣、宗教的虔誠、和殉道的精神。」

他是一個頗富爭議性人物:人說他是記者典範,也有人說他好名,是投機份子,那裡好就往那裡靠。最近幾年因為採訪江南案,而與江南遺孀崔蓉芝發生感情,陸鏗拋妻另譜戀曲,更引起許多人議論。

傳奇的一生

「他的一生傳奇到可以寫小說、拍電影」這是政大新聞系教授漆敬堯為他的老長官作的注腳。

畢業於政校新聞專修班,被新聞界稱為「陸大聲」、「陸大膽」的陸鏗,新聞生涯至今恰好走過半世紀。

他身陷囹吾二十二年,而且同時登上兩岸黑名單,但是一輩子離不開新聞工作的他,仍充滿信心地說:「我下輩子還是要當記者。」

民國七十一年,陸鏗在接受司馬文武(江春男)訪問時說,蔣總統經國得先生身體不好,不應該連任,結果上了台灣情治單位的黑名單。

一九八五年陸鏗訪問胡耀邦,是第一位大陸以外的華文報記者‧但是八七年胡耀邦垮台後,接受陸鏗的採訪,也因此成為胡的三大罪狀之一,中共口裡的「壞份子」 陸鏗自然也上了中共的黑名單。

「那裡有新聞,他就出現在那裡!」漆敬堯這麼形容陸鏗。

廣播採訪的濫觴

從他的首開廣播採訪開始,到四年前率先華文媒體,訪問到當時中共權傾一時的領導人胡耀邦,去年再訪問班禪遺孀‧七十二歲、依舊面紅聲亮的陸鏗,一直是領先同業,最早趕到現場的記者。

民國二十九年畢業的陸鏗,和樂恕人被分派到國際廣播電台擔任助理‧當時電台只有播音員,根本沒有採訪記者。為了實際應用所學,二人在當時中宣處處長董顧光的支持下,無意間為現代中國廣播記者走出一條路來。

民國二十九年,美國總統候選人威爾遜到中國訪時,接受宋美玲款待,當陸鏗前往宴會現場,將麥克風遞向前,欲作現場採訪時,由於舉動突然,引來警衛斥喝「你要幹什麼!」幸而蔣夫人成全,使訪問順利進行,這正是中國新聞史上第一次現場廣播採訪。

堅持新聞自由

從在政校念書起,陸鏗就受到董顧光、馬星野等在美國接受新聞教育洗禮的師長影響,堅信新聞自由理念,即使畢業後任職中央日報採訪主任,他依舊堅持「先日報、後中央」也就是說他處理新聞時,先依新聞理念、再顧到黨報立場。

陸鏗曾和當時的財經記者漆敬堯聯手,揭發孔宋家族貪污外匯三億多元(當時全國外匯僅五億多元)。由於是國民黨機關報揭發自己國民黨大員,因而引起國際上極大的震撼,陸鏗被專案小組和蔣委員長苦苦相逼,但他依舊堅持不肯透露消息來源,還差點因此丟命。

「幹記者就是要有衝勁,四平八穩地報導雖盡責、盡職,但卻不容易做得好,」今年十月他向一群本系同學說。

民國三十六年,對陸鏗來說,是一個轉折點,由於他遍尋徐永昌不著(國共和談的國民黨代表),乾脆刊出「徐永昌失蹤」的新聞,而激怒了黨部上司,從此他便脫離國民黨,變成「獨立記者」。

淪陷黑獄二十二年

民國三十八年雲南淪陷,陸鏗急欲回昆明接家眷。誰知一下飛機,便讓中共以「代表閻錫山來接管雲南」之罪而逮捕。被關四年後,終因作家謝冰心切節保證 「陸鏗是新聞記者,回昆明是為接家眷」而獲釋。 出獄後透過有「和平老人」之稱的邵力子介紹給周恩來,成為雲南地區的民主人士。

民國五十七年中共大鳴大放,老毛為引蛇出洞,要大家為共黨提意見。在共黨別有用心的懇求下,陸鏗終於提出三點意見:

一、建議中共考慮改變對美國的態度,化敵為友。
二、建議各大學改學英文,學俄文是不可能現代化的。
三、建議准許老記者辦民間報,唱唱對台戲也不妨。

次日雲南各大報頭條都是陸鏗的三點建議,令陸鏗不禁有點飄飄然。好景不常,十天後鬥爭正式開使,上千人輪番嚴斥他為什麼要說中共的「壞話」。

服刑十年間,又巧遇文化大革命,心有餘悸的陸鏗表示,幸而當時在牢裡(當時監獄被戲稱是「防空洞」、「保險箱」),因為只要和國民黨有點淵源的人都被打死了。但是因為文化大革命;陸鏗又被留在牢裡八年。

而陸鏗當年提出的三點建議,如今前二者早已成為中共的政策。陸鏗只因早說了十年而鋃鐺入獄,也幸好建議對了方向,才能在出獄後,如願地離開大陸,開始他新聞生涯的另一個春天。

幾翻折騰;陸鏗為兩岸言論界都留下了無人能及的記錄。在他有生之年,還會有什麼驚人之舉?讀者只有等著看了。

執筆:李秀姬(新聞系第五十期)
鍵入:楊玉妃(俄文系)

政治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陆铿辞世:陆崔恋 说要忏悔终不悔

陆铿对自己的一生,曾自言「新闻第一,女人第二。」

中国新闻史上,这位老记者有一席之地。从一九四○年起一甲子记者生涯,他的报道影响历史的进程;他为人称颂的是曾为新闻自由坐过廿多年的牢,但晚年说要忏悔却终不悔的是,轰轰烈烈地与崔蓉芝的黄昏之恋。

陆铿是中国最早的广播记者,二次大战期间任中国驻欧洲战地记者;抗战胜利后任南京《中央日报》副总编辑兼采访主任时,大篇幅报道扬子案,揭发孔宋家族贪污,他即使面对蒋中正质问,依然坚不透露消息来源。

此事最后平安度过,但陆铿还是为了新闻吃了牢饭。一九四九年,他在广州办《天地新闻》,因为报道中研判共军可能的登陆地点而被捕,报馆也被查封;以后大陆变色,他又於五○年代被打成右派,在昆明坐了长达廿二年的牢。

一九七八年,陆铿赴港。他在香港办《百姓》杂志时,访问了当时中共总书记胡耀邦,没想到却成为胡下台的缘由之一;此事,他也认为该忏悔。在《陆铿回忆与忏悔录》里他写道:「『新闻第一』的习惯,仍牢牢扎根思想里,在处理新闻性稿件时,只问事实,很少考虑影响。」

此后,陆铿面临人生另一段忏悔陆崔恋。早年陆铿与杨惜珍结婚不久即入狱,杨惜珍廿多年来送牢饭,独力抚养陆、杨两家四代老小十多口,陆铿离开大陆后,却在感情上背叛了老妻。这段轰轰烈烈的婚外情,陆铿自己都说要等着「全世界向我扔石头」。

一九八四年江南事件发生后,陆铿立刻跳出来直指是一桩政治谋杀,立刻引起了崔蓉芝的注意,两年后邀请他於纽约举行的江南逝世两周年座谈会。

陆铿几乎同时对崔蓉芝动了情。他们在一九八八年去黄山勘查江南墓地旅途有了肌肤之亲后,陆铿说他才真正体会到什麽是有女人味的女人。他的解释是,「总觉得 自己受了太多太多的罪和苦,因此,需要抚慰,需要体贴,需要温柔,更需要恢复青春。」前三者老妻杨惜珍给了,青春的需求则来自崔蓉芝。

陆崔恋一直是争议的,但如今一晃廿多年过去,陆铿罹患阿兹海默症后,两年来崔蓉芝不离不弃地悉心照顾,他还能经常出门活动访友;她一直守到他辞世,争议的恋情也成了佳话。(联合报)

黃清龍:陸鏗近況——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老記者陸鏗因罹患「阿茲海默症」(俗稱老年癡呆症)﹐近年已少外出。去年4月﹐他回到老家雲南探親﹐垂暮之年得償返鄉夙願。儘管於他只是一趟 「靜默之旅」﹐但從舊金山、香港、昆明到台北﹐「大聲公」所到之處﹐友朋親人的關懷與祝福處處。事隔一年﹐陸鏗近況如何﹐不免引人懸念。四月廿一日筆者到 史丹佛大學胡佛中心看檔案﹐於是就近前往舊金山灣區探望陸老及崔蓉芝女士。
前一天我先打了電話﹐崔大姊表示歡迎﹐還擔心我路途不熟﹐預備開車到史丹佛大學載我。但我掛下電話就覺得心有不安﹐她一個人還要照顧陸先生﹐怎 好要她帶著老人家開一個小時的車來接我呢?於是隔天決定自己搭火車過去。好在我住宿的Coronet Motel距離火車站不遠﹐上了車約六十多分鐘就抵達舊金山車站﹐崔女士已經在出口處等我﹐陸先生則安靜地坐在前座。
上了車﹐我向陸先生打招呼﹐他點了點頭﹐沒講話。崔大姊介紹說:「他是黃清龍﹐你還記得嗎?」陸先生只是微笑﹐臉上帶著乍見陌生人的靦腆表情。
崔大姊很熱心﹐直說既然來到舊金山﹐就應看看這裡的景點。於是我們三個人一部車﹐繞著漁人碼頭、金門大橋、金山公園等名勝轉。每到一地﹐她總先 停車讓我下去走走、拍照﹐她則站在車旁看著車內的陸先生。我怕陸先生坐不住﹐走個幾分鐘就趕緊回到車子來﹐反倒崔大姊一再說他沒問題﹐要我多看看﹐難得來 不必急。
一路上﹐陸先生只是靜靜地坐著﹐直到車子在斑馬線前停下來﹐突然聽到他帶著興奮的語氣﹐說出「S」、「T」、「O」、「P」幾個英文字母﹐原來他是在唸路標上的英文。後來﹐好次停車他都以手比著路標﹐說出同樣的幾個字母﹐好像小孩在玩遊戲。
中午在他們家吃外叫中餐。我禮貌性地請陸先生一起用餐﹐崔大姊說他早就不吃飯了﹐現在只吃一種叫Resource L.O.的高單位乳製品﹐每天喝四瓶。「這樣營養夠嗎?」我問。「夠的!」崔大姊解釋﹐那是醫師開的處方﹐每瓶熱量475卡路里﹐營養管夠。由於活動量少 ﹐人還變胖了﹐三年前只有130磅﹐現在是160磅。
談到陸先生的病情﹐崔大姊說﹐一開始就是健忘﹐出去買報紙會迷路。四年前他在台北出版「大記者三章」時﹐有些人他已經認不得。2005年4月﹐ 陸先生參加好友衣復恩將軍的追思會﹐不久得了腦膜炎﹐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此後症狀開始嚴重﹐常常找不到廁所在哪裡。他的心智逐漸退化到小孩程度﹐因此特 別喜歡和小孫子玩;小孫子說要上廁所囉﹐他就很高興讓他牽著手過去﹐好像要去玩一樣。
生病之後﹐他的記憶力消失了﹐筆也拿不動了﹐卻還會擔心誤了新聞採訪。有時半夜還把崔蓉芝搖醒﹐急著說要出去採訪、發稿﹐人家已經派車來接他 了。他身上流了一輩子的新聞血液﹐彷彿還在和病魔做最後的搏鬥。前兩年他看到有意思的新聞還會作筆記﹐說這事重要﹐值得寫寫﹐但現在都放下了。
老年癡呆症患者無法痊癒﹐只能設法控制讓其症狀變緩。所謂久病成良醫﹐崔大姊如今也成了「阿茲海默症」的半個專家。日前有媒體報導﹐美國洛杉磯 私立醫學機構的專家﹐發現把一種抗關節炎藥物Etanercept﹐注射到阿茲海默症患者的頸部脊柱﹐可在幾分鐘內紓解病患記憶及溝通能力受損的症狀。崔 大姊接到好友寄來的報導﹐準備找人打聽看看。
我和崔大姊談話時﹐陸鏗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沙發翻閱相片簿。崔大姊指著回鄉的照片﹐問他知不知道這是誰?陸鏗搖了搖頭﹐崔大姊說他是陸鏗。「陸 鏗?那不是我嗎?」於是就把眼睛湊近﹐仔細端詳一番。崔大姊說﹐去年陸先生還記得她叫Helen﹐今年有時就忘了﹐還會問她你是誰?請問貴姓?然後拉拉她 的手說謝謝你﹐讓人聽了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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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鏗仔細在看返鄉的照片。(2008/04)
溫馨又辛酸。
這對相差24歲的親密伴侶,雖然一直沒有正式辦理結婚手續,卻相互扶持走過風風雨雨的20餘年。 過去不看好「陸崔之戀」的友儕輩們,莫不被崔蓉芝的情義所感動﹐楊立宇教授曾以「偉大的中華女性」一詞來形容崔大姊。當年陸鏗的兒子陸可望曾「警告」父 親:「當心崔阿姨不出一年就把你扔掉」。如今20餘年過去了,崔蓉芝不但沒有「拋棄」陸鏗﹐還做到了陸鏗子女做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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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蓉芝成了半個阿茲海默症專家﹐照顧陸鏗無微不至。(2008/04)
陸 鏗一生以新聞記者為職業和事業。從一九三九年到一九九七年﹐長達近一甲子的記者生涯﹐陸鏗採訪過歐戰、國共內戰﹐訪問過艾森豪、馬歇爾、麥克阿瑟三位五星 上將﹐見證了日本投降、南京易幟﹐還先後坐過國民黨、共產黨的牢﹐又上了兩岸的黑名單。陸鏗自況﹐他一生經歷可以概括為:記者--犯人--記者--犯人- -記者--犯人--記者。
他 永遠樂觀﹐拒絕死亡。五○年初他身陷雲南昆明黑牢﹐同監房的人都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而愁眉苦臉﹐他卻還有心思去想:殺我的時候﹐看熱鬧的人一定很多﹐第二 天報紙標題會怎麼下。隔天他想出「萬人爭看殺陸鏗」﹐還暗自得意一番。一九七八年陸鏗獲釋離開大陸﹐儘管已是年近六旬之人﹐他仍像一匹永遠在奔馳的野馬﹐ 在香港、美國筆耕不輟。
一 九八五年在北京專訪中共總書記胡耀邦﹐是陸鏗晚年的得意之作﹐但胡因此被批鬥下台﹐卻使陸鏗為了他的「一言喪邦」而極感懊悔。九五年李登輝訪問母校康乃爾 大學﹐陸鏗從香港追到美東﹐一群年輕記者裡頭出現一個白髮老翁﹐讓李登輝在康大校園的石橋上遇見時﹐驚訝地直說:「陸先生﹐你怎麼來了?」那年陸鏗七十六 歲。
四年前陸鏗八十五歲﹐在台北舉行大記者三章新書發表會時﹐曾引用麥克阿瑟將軍的名言:「老兵不死﹐只是凋零。」如今這位新聞老兵已走到生命的黃昏﹐但他留下的記者身影不會消失。他是永遠的「兩岸記者第一人」。

作者部落格http://blog.chinatimes.com/noa/archive/2008/05/02/274738.html

永逸:老兵不死只有凋零,恩师走好教诲永存

  昨日上午,笔者接到在美国纽约的挚友曾慧燕的电邮: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纽约时间晚上十时二十五分接获HELEN(崔蓉芝)姐姐电话,一代名报人陆铿先生已于二十分钟前(旧金山时间六月二十一日晚上七时零五分),因肺血栓不治病逝。陆大哥是我的伯乐之一,知遇之恩没齿难忘。致以深深的哀悼。随后,多维社、中央社、博讯社、台湾《联合晚报》、香港中国通讯社……等国际知名华文媒体,纷纷报导了「陆大声」陆铿先生逝世的消息。陆铿先生也是笔者的伯乐和恩师之一,在他教诲和帮助之下,笔者的新闻撰写尤其是评论业务能力有所提高,也是「知遇之恩没齿难忘」。

  陆铿先生是中国新闻界中的名人、奇人。他是中国第一位广播新闻记者,也是第一个分别身陷国民党和共产党监牢的新闻记者,更是在其于香港创办的时事志杂中(《百姓》半月刊),唯一同时得到驻港中资机构(透过香港中联办的前身--香港新华社协调)和台湾当局驻港机构发放政策津贴性广告的新闻记者。当然,作为「特赦人员」,他在成为曾主管战犯管理工作的大陆国家安全部部长凌云的座上客的同时,也和台湾有关负责人交往密切;他也曾分别被海峡两岸列入禁止入境「黑名单」。他在中国近代史上,曾扮演过重要角色。包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首批参加艾森豪威尔威尔将军为首的盟军远征军总部的随军记者。蒋经国在上海「打老虎」时,出任《中央日报》副总编辑兼采访主任的陆铿,率先报导了宋子文贪污的新闻消息,被宋美龄告了「枕头状」,不但被撤职,还被送进牢房,甚至还被下了「判处死刑」的「御令」,幸得于右任等党国大老所搭救。一九八五年,在邓颖超和许家屯安排下,他独家专访了胡耀邦。其中一些内容,在两年后的「倒胡」行动中,成了「八大老」攻击胡耀邦的「重要证据」之一。事后,陆铿曾对笔者说,他在政治上和道义上对不住胡耀邦,但对得住自己作为新闻工作者的专业和职业道德。一九九零年,许家屯出走美国,他又在美国协助许家屯在星云大师的西来寺暂居。

  笔者最早知悉陆铿先生,是在一九七九年九月,他以「陈棘荪」的笔名(为纪念在台湾身陷「文字狱」的新闻界老友李棘荪而取),在《明报月刊》发表长文《三十年大梦初醒乎?》。对中共自「反右」、「大跃进」、「卢山会议」尤其是「文化大革命」中的民主与法制问题进行全面、系统、深刻的评析,其观点的超前及立论的新颖,震动了海峡两岸四地。两年后,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其中不少论点就与陆铿论文的主要观点十分接近以至是完全吻合。此文也促发了本来早就对「文革」持怀疑及反思态度的笔者,进一步深思有关社会主义的民主与法制的问题。也正在此时,陆铿与胡菊人将其在与《中报》老板傅朝枢打官司获香港法院判决赔偿的款项,合资创办了《百姓》半月刊。经该刊采访主任黄国华介绍,笔者认识了敬仰已久的陆铿,并由他作主,笔者以「林亚林」的笔名,成为该刊的驻澳门记者。他还亲自在笔者的第一篇「澳门通讯」中撰写了二百多字的「编者按语」,内有「善于归纳分析复杂现象,用笔又能呈现气氛」之语。后来,笔者在该刊发表的「澳门通讯」,有部份文稿由澳门基金会选编为《中葡关系与澳门前途》出版。其中的一些内容,分别由新华出版社出版的《澳门一九九九》,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的《澳门的故事》,黄山出版社出版的《中葡关系史》等书大段引用。一九九六年,陆铿在台湾「中央研究院」作客座研究及写作《陆铿回忆与忏悔录》,他多次为笔者介绍认识台湾的政界和学界朋友,使笔者的了解和评论台湾政情业务得益不少。

  一九八七年,由许家屯推荐、赵紫阳拍板,中央决定委派深圳市委副书记周鼎来澳,出任中共港澳工委澳门分工委书记兼南光公司副总经理(数月后正名为澳门新华社社长)。在此人事任命正式公布之前,笔者在香港出席陆铿的一个饭局,其中一位参与者、《文汇报》前总编辑金尧如得知笔者来自澳门,便告之他刚从深圳返港,获悉周鼎将调澳的消息,并告知了有关周鼎的一些细节,包括他在深圳很少待在办公室,大多时间都是到工厂、工地实地考察和调查研究。笔者当即在澳门服务的报章上报导了此消息,是最早的独家报导,引发了当时南光公司一些职员的好奇,因为据说他们尚未得悉周鼎将调澳的消息。

  一九九七年八月,陆铿在台湾出版了《陆铿回忆与忏悔录》一书。文中提及,《百姓》同仁关于一九九七问题的全面报导和结合大陆政情的深入分析,以及林昶的澳门综合报导,是为《百姓》的特色。但正因为笔者在《百姓》的「澳门报导」,加上同行如敌国,使笔者在澳门社会备受压力,「千夫所指」,被全面污名化。此种不利处境被本地一份《新一代》小报形容为「澳门邵漂萍」,甚至有同行宣称只要笔者一到拱北,就将会被扣押。陆铿得悉此情况后,向中共港澳工委作了反映。南光公司负责人王文彬、胡厚诚指派专人进行半年调查,最后向笔者宣布了还我清白、公道的调查结果,柯正平也语多勉励。正是在此背景之下,当时的澳门新华社负责人力排众议,经由澳门基本法草委会澳门委员组成的工作小组,推选笔者为澳门基本法咨询委员会委员。因此,可以说,笔者在澳门社会及澳门新闻界中得以「平反」,陆铿大哥出力甚巨且最关键。对此知遇之恩,笔者真的是没齿难忘。

  恩师陆大哥走好,您在新闻业务上的教诲,笔者永铭记于心;您送(寄)赠笔者的《陆铿回忆与忏悔录》、《陆铿看两岸》、《别闹了,登辉先生》、《李登辉的最后抉择》等著作,将继续指导笔者的台湾政情评析写作;您永远是笔者的恩师。

http://www.waou.com.mo/wa/2008/06/20080623a.htm

(澳门日报)電郵:correio@ macau.ctm.net

一代报人 陆铿辞世

陆铿(右)近年罹患老人痴呆症,崔蓉芝(左)对他悉心照顾,不离不弃,令人感动。
本报数据照片

中国新闻界前辈陆铿廿一日傍晚七时零五分,因肺血栓及心肺肾功能衰竭,在旧金山圣法兰西斯医院逝世,享年八十九岁。

陆铿辞世时,旅居德拉瓦州的大儿子陆可望、云南的二儿子陆可信,以及长孙女陆赞美赶到医院随侍;女儿陆南达于父亲住院间,曾从纽约到旧金山探望。陆铿还有一儿一女陆可人和陆南军,他名份上的妻子仍是杨惜珍。

和陆铿相知相惜廿多年的崔蓉芝,在他入院的十多天内,一直陪侍在病床边。崔蓉芝说,对于后事,陆铿生前曾交代,在旧金山火化后,骨灰安葬在家乡云南昆明西郊金宝山的名人园,墓碑上刻「中国一记者陆铿葬于此」。

陆铿是传奇性的华文传媒前辈,一九四○年在政校新闻专修班毕业后,至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任助理,后任中央日报副总编辑兼采访主任;陆铿曾坐过四年国民党的牢,一九四九年后两次坐共产党的牢达廿二年之久。他自称「一辈子只做过两件事,记者与犯人」。

一九八二年,陆铿接受司马文武(江春男)访问时说,蒋经国总统身体不好,不应该连任,结果进了台湾情报机关的黑名单。

一九八五年陆铿访问前中共总书胡耀邦,是大陆以外华文传媒记者采访胡耀邦第一人。一九八七年胡耀邦被邓小平罢黜,接受陆铿采访是胡耀邦三大罪状之一,陆铿因此上了北京的黑名单,直到去年才获准由崔蓉芝陪同,回到故乡云南。

【2008/06/23 联合报】

王銘義:歷史性歸鄉 陸鏗新聞痴狂如昔

記者(王銘義/特稿) 20070419

 
 「哥是天上一條龍,妹是地下花一蓬,龍不抬頭不下雨,雨不灑花花不紅。…」 隨著眾 人清唱的旋律響起,在台北喜來登請客樓的包廂裡,大聲公節奏精準,高亢地唱出一首首悠揚輕快的雲南民歌,康定情歌,還有他曾經熟悉的綠島小夜曲。唱罷,舉 座報以熱烈的喝采,大聲公禮節周到地回敬後生晚輩:「唱歌很好,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高齡八十八歲的新聞界老前輩陸鏗,剛從中共「黑名單」解禁。在過 去兩周從舊金山、香港、昆明,飛越太平洋,橫跨台灣海峽,回到闊別近三十年的雲南老家,探視定居在昆明的諸多兒孫親友,這趟原是突破政治禁錮,擁抱鄉愁的 歸鄉路,卻成了一趟沒有激情,沒有回憶,沒有悲喜的「靜默的返鄉之旅」。因為,除了奇蹟般地發自心靈深處的豪邁歌聲,陸鏗「什麼都忘了」。

 陸鏗是華人世界傳奇性的新聞記者,六十年來,從歐陸戰場、國共內戰、解放軍攻陷南京,李登輝訪問康 乃爾,以至香港主權交接,台灣政黨輪替,「有重大新聞的地方,就有陸大聲」。兩年多前,當醫生診斷他患有輕中度「阿茲海默症」後,陸鏗腦波裡原來滿載的那 一部活生生的中國「現代新聞見證史」,如磁碟片被消磁般地逐漸消失了。

 神奇的是,遺忘了鄉愁,陸鏗天生大嗓門兒的表演絕活,彬彬有禮的紳士風度,還保有局部完整性;讓滇台兩地都已叫不出名字的親友故舊在感傷之餘,也驚嘆不已。

 得償返鄉 已遺忘國共史 陸鏗被診斷出來的「阿茲海默症」(Alzheimer’s disease)又稱老年失智症,或老人痴呆症。他的妻子崔蓉芝說,他目前的症狀就是健忘,但肢體功能與活動力,基本正常,和朋友聚會總是想讓每個人開心,但偶而也會有情緒性反應。

 陸鏗豐富精采的新聞生涯,接觸過不少兩岸的最高領導人。為了試圖喚醒他的新聞記憶,問他認不認識蔣 介石?周恩來?蔣經國?李登輝?陳水扁?陸鏗總是面露難色,委婉地回答,「這些事情,我都記不得了!」但問到當年以「大聲」稱號相贈的黨國大老于右任,陸 鏗馬上顯露矍鑠閃亮的眼神。

 「于右任?我認識啊,我是他的老部屬哦,他對我挺好的,把我們當做他的家人看待。」于右任是陸鏗少數仍「記得住」的長輩。陸鏗曾說,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三日,中共解放軍橫渡長江,解放南京前夕,他擔任《中央日報》採訪主任,就是搭乘于右老的座車,倉皇從南京撤離到上海。

 長年勤於筆耕,著書立說,並為台港媒體撰寫兩岸關係專欄的陸鏗,曾很得意地說,從事新聞工作超過半個世紀,並能兩度見證、報導國民黨在一九四九年遭到共產黨打敗,五十年後,國民黨在二○○○年又遭到民進黨取代的政黨輪替新聞,大概是華文新聞工作者難以超越的歷史紀錄了。

 早年為黨外雜誌撰寫「請蔣經國先生不要連任總統」文章,呼籲蔣專任黨主席,得罪當道,被認定是中共 的間諜;以香港媒體身分專訪中共總書記胡耀邦,為中國政治民主化探索出路,最後竟落得「包藏禍心」的罪名,被中共列入「黑名單」。現在再問他對國共兩黨的 歷史恩怨情仇?年近九旬的陸鏗忙著挺直腰桿,帶點焦慮、茫然的眼神回應說:「我沒有印象了,我不太注意這些事情囉!」 北京將陸鏗列為「黑名單」,就是為 了懲罰陸鏗手上那支永不停歇的筆,與那股熾熱的新聞使命,即使解禁前夕,北京依然對陸鏗當年如何與星雲暗助許家屯,如何在美國參與人權活動,耿耿於懷,當 陸鏗拚勁不見了,記憶消失了,拿不起筆了,北京才拍板放行歸鄉路。

 雖失智 潛藏新聞感難抹滅 陸鏗《回憶與懺悔錄》曾說,當年能安然度過二十二年牢獄生涯,依靠的就是絕處逢生、好死不如賴活、決不自殺、自我陶醉、自得其樂,要善於「魂飛天外」,想過去的快事、樂事、好事,「重門不鎖相思夢,隨意遶天涯」。

 如今雖患「阿茲海默症」,但天性樂觀,對新聞工作如癡如狂的陸大聲,內心深處盤算的可能還是:這趟 獨家的歷史性歸鄉路,新聞標題怎麼做?崔蓉芝笑說,他有時還著急地要拿筆記記,「這事重要。」總想著還有什麼沒寫。陸鏗這種潛藏積澱多年的新聞感,絕對是 阿茲海默難以完全駕馭的勁敵。

(中国时报)

曾慧燕:陆铿、戈扬患老人疑呆症后的生活

原题:不要忘了我是谁,老人痴呆呼唤爱(原载《世界周刊》)

陆铿夫妇(张伟国摄)

人们喜欢用老人癡呆来自嘲,也有人开玩笑说自己是“难得糊涂”的“老糊涂”。可是,一旦真的患上老人癡呆症,可就笑不出来了。

上帝似乎是公平的,无论凡夫俗子还是英雄豪傑,都有机会患老人癡呆症。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之路。老,是人生旅途中的最后一站。

而老人癡呆症,却将老与死紧密联繫在一起。患者不但要受活罪,还要家人陪着一起折腾.在不少老人癡呆症患者的潜意识中,依然呼唤亲情渴望爱。

曾经叱吒风云的美国前总统雷根,1994年宣布自己患早期老年癡呆症,当时他坚定保证“上帝所赐给我,在地上的余生 中,做我向来做的事”。可是不论雷根计画做什麼,他步上人生最后一站是不争事实,也令人感慨。2004年6月,雷根因老年癡呆症离世,此病症再度成为热门 话题。

一项调查显示,美国约有500万人罹患老人癡呆症。在美国成年人当中,每10人就有一人有亲人罹患老人癡呆症。对於一个有老人癡呆症患者的家庭,其压力与负担不足为外人道。如何照顾患者及减轻看护者的身心压力,引人关注。

陆铿:廉颇老矣对爱无悔

以“永远的记者自居”的名报人陆铿,与江南遗孀崔蓉芝的“陆崔之恋”,当年曾轰动一时.这对相差24岁的亲密伴侣,虽然一直没有正式办理结婚手续,却相互扶持走过翰n命案后的风风雨雨,相知相恋20年。

如今,“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身体一向健康、精神矍铄的陆铿,近年患了老人癡呆症,生活不能自理,但崔蓉芝对他始 终如一,不离不弃,甚至因为爱成了“阿兹海默症”的“半个专家”,令当年不看好“陆崔之恋”的友侪辈们,被崔蓉芝的有情有义深深感动。包括陆铿的儿子陆可 望,当年曾“警告”父亲,“当心崔阿姨不出一年就把你扔掉”。没想到20年过去,崔蓉芝不但没有“抛弃”陆铿,他的晚年,一路走来有美相伴。陆铿的儿子承 认,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崔蓉芝做到了。

2004年9月陆铿 85岁生日,举行《大记者三章》新书发表会与生日庆祝会。这位被誉为“海峡两岸记者第一人”的新闻老将在会上引用麦克阿瑟将军的名言:“老兵不死,只是逐 渐淍零。”没想到一语成谶,当日在记者会上他已出现失忆现象,不久他因摔跤而加速老人癡呆症。2005年12月他拟赴台参加忘年交马西屏的50岁生日庆祝 会,临上飞机前突然全身痛楚不堪,送去急诊,折腾一番才出院。

回家不久又因心绞痛再度急诊,从此健康一落千丈。

早在五、六年前,陆铿已有老人癡呆症的迹象。《世界周刊》记者记忆犹新的是,人称“陆大哥”的陆铿,在纽约跟记者餐 叙时,说了一个“笑话”。他说差点连儿子的名字都忘记了,“我真是个老混蛋,儿子打电话给我,Helen(崔蓉芝的英文名)叫我接电话,我问谁的电话, Helen说是可信(陆铿的二儿子),我居然问可信是谁?你说我混蛋不混蛋。”

陆铿当时是把“忘了儿子是谁”这件事当作笑话来说的,没想到一点也不好笑。三年前他在美国探望友人时出了车祸,健康开始走下坡。

他一向念旧、重友情,在身体欠佳的情况下,2005年4月赴台参加老友衣复恩的追思会,抵台第二天即重重跌了一跤,摔到头部,发现是脑膜炎。经治疗稳定下来,但也因此加速加重了他的老人癡呆症,住院两个多月。

2005年7月12日陆铿回到旧金山家中,在药物治疗下,身体状况不错,睡得很好,但没有食欲,只能靠喝营养液维 生。现在他除了没有忘记崔蓉芝,其余的人甚至包括他本人,他都不知谁是谁了。他的多年好友、美国西东大学退休教授杨力宇就很伤感地说:“陆铿连我都认不得 了。”崔蓉芝为了帮助陆铿记忆,让他读自己写的文章及回忆录,他看得津津有味,每天都觉得很新鲜,可就不知道原来是自己写的。

目前在旧金山悉心照料陆铿的崔蓉芝表示,陆铿在三年多前已有“记忆”问题,写文章已不容易。多半时候是崔蓉芝代他找 题目,再找友人执笔,方能勉强维持香港《信报》的专栏。“他是个责任心特强的人,总放不下”要写文章,要发稿“,他觉得这是生活的责任。但在2005年初 完停止了”,崔蓉芝说.

在记忆方面,陆铿每下愈况,“过去”多半忘了,现在发生或问他的事,只有短暂的记忆,他很快会重複发问,认知功能减退,判断力及情绪控制能力变差。多维创办人何频的太太张云飞去年曾在洛杉矶与陆铿、崔蓉芝见面,每隔五分钟,陆铿就会问她:“你是谁?”

崔蓉芝说,陆铿不记得过去,说话有限,生活不能自理,需要24小时看护.他不喜欢走路,若坐车,超过 20分钟他就会不耐烦。不过,他原本性格上对人的尊重和客气仍如往昔,礼貌周到,崔蓉芝为他做任何事,他都不断“谢谢”。

目前,陆铿最大的困扰是大便,因药物使大便乾结,他也不大会用力,各种治疗便秘的药都用过了,仍不畅顺,只能靠崔蓉芝人工帮助,常常每夜起来三、四次为他服务。自从陆铿患病后,崔蓉芝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为了担心他半夜来找不到洗手间,她每隔半小时就惊醒一次。

患病初期,陆铿常掛心要做事,要对社会有贡献.崔蓉芝每天不停跟他解释“退休”的意思,后来他不再提了。许多朋友他都不记得了,但若打电话给他,他会不断问候,表示会去看望对方,其实他根本忘了对方是谁.

陆铿当年访问中共总书记胡耀邦引发轩然大波,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胡耀邦1987年初被逼下台,罪状之一就是“接受陆铿访问,洩露国家机密,并听任陆铿肆意攻击政治局委员和书记处书记”

,陆铿后来在“回忆忏悔录”中深刻检讨自己“一言丧邦”的行为,至今人们对此毁誉不一。陆铿却因此被列入黑名单禁止回大陆。

崔蓉芝说,“回家乡看看”,是“陆大哥”这些年来的心愿。儘管他对“过去”已没了记忆,但潜意识中他仍希望回一趟老家云南昆明。

在他仍能看、仍能听、仍能感觉的有限时日,达成他最后的愿望,将使他此生了无遗憾。崔蓉芝为此一直没有放弃努力。最 近大陆方面终於有了善意回应,可惜太迟了,对陆铿已没有了实际意义.本来崔蓉芝仍想排除万难陪陆铿完成这一趟回乡之旅的,但许多友人都劝说她打消主意,因 陆铿目前的健康状况,确实不宜长途飞行,光是无法自行大便就够崔蓉芝头痛的了。

事实上,陆铿患病后,性情有了很大改变,他原来喜欢热闹和朋友,现在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安静平和是他目前生活的全部”。目前他每周针灸两次,效果不错.

一些朋友心痛崔蓉芝的辛苦,尤其考虑到她过去两年身体情况也不是很好:2004年8月,她在圣地牙哥参加友人婚礼时轻微中风,幸及时送院救治才无大碍;同年10月她摔断右肩骨,吃了许多苦头才康复。2005年1月她父亲过世……

朋友担心她身体迟早吃不消,劝她将陆铿送入安养院或专门照顾老人癡呆病患的护理之家,但她认为陆铿除了失忆、失智,身体情况不错,不忍心将他送去“那种地方”。“他有今天的状况,我非常满意。

认知、记忆不好没关系,只要他不疼痛、体力尚可就非常好了。“

友人们看到崔蓉芝依然平静、乐观,对陆铿照料得无微不至,办事一丝不苟,内心都十分感动。他们共同的朋友夏龢及马西屏都称讚崔蓉芝“真是了不起的女性”,衷心佩服她的才干、有情有义,以及善良、勇敢、聪慧。

马西屏说:“陆大哥说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乐观派,其实崔蓉芝乐观积极、坚忍谈笑,不闻一点抱怨,是我见过少有的乐观人,她现在成了阿默症”的专家,拚命的阅读.以前有人不认同他们的婚姻(结合)。现在看来,这是陆大哥最大的福分。“

崔蓉芝说,陆铿的《大记者三章》,为他的新闻生涯画下完美句点.她跟陆铿廝守20年,以她当年的条件,用世俗眼光来看,拜倒在石榴裙下比陆铿条件好的“白马王子”不乏其人,而崔蓉芝终於选择了年纪最大、两袖清风的陆铿.

问她如何做到无怨无悔无求?

她说:“我仔细想想,可能仍是我的性格使然。我的乐观、无我、无求和善良,让我一贯地总为别人着想,照顾、帮助所有有缘遇见的人。”

崔蓉芝又说:“真诚、真实是我个性中另一特质.虽然活了60多岁,经历了许许多多的风风雨雨,可喜的是,我仍然是那个求真、求善、求美的单纯如昔、无悔地帮助别人的人,让身边一切圆满.”

她忆述:“记得刚认识陆大哥时,有次他对我细细地述说在狱中所受的苦:他双手被铁鍊锁着、戴背铐 52天,睡觉吃饭都非常痛苦,还有惨无人道的单独监禁。我难受得泪流不止,一颗心跟着他的故事颤抖淌血,真希望当时能在他身边,陪着他一块接受这些苦难, 也从此决定了帮助他,给他所需的爱与照顾。当然他对我的认真执着,也是维繫的动力。因为对爱的感受,是我唯一的底线。他以追新闻爱新闻的同样热诚来感动着 我……”

戈扬:峥嵘岁月俱往矣黄昏之恋忘不了

前北京《新观察》杂志主编戈扬与中共党史专家司马璐三度悲欢离合、长达70年的马拉松式爱情长跑的传奇故事,脍炙人口。

戈扬生於1916年1月,即将届满91周岁.2002年9月23日,86岁的戈扬,与83岁的司马璐同梦结连理,谱出一曲感人的黄昏恋,也为历史留下一段乱世中国儿女情的佳话。没想到他们结合没多久,2004年4月,戈扬开始出现老人癡呆症前兆。

戈扬有过异於常人的峥嵘岁月。早在延安时代,她是中国已故总理周恩来、邓颖超夫妇赏识的“红衣少女”。1949年中共建立政权,她与原《大公报》女记者彭子冈、浦熙修和杨刚,名列“中国四大着名女记者”,曾任新华社华东社社长.

2000年戈扬眼睛动了白内障手术,后来又因青光眼视力退化,接着又动了心脏大手术.2 04年患老人癡呆症后,身体更是每下愈况,健康一直走下坡,眼睛看不清东西,听力也在逐渐消失,说话吃力,常常要拚尽全力才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真是有口难言。

人老了、病了,性格脾气跟小孩子无异。戈扬自健康状况恶化后,心灵变得特别脆弱,缺乏安全感。有时会出现躁动不安的行为。对以前的生活嗜好及活动,再也提不起兴趣。

为了便於治疗照顾,家人安排她入住纽约皇后区法拉盛一家安老院;身体比她健康的司马璐,申请到附近一家好像“星级旅 馆”的老人公寓。一对“革命老伴”在有生之年被迫分开,令人有咫尺天涯之感。幸得他们的女儿或友人有空就接载司马璐去看戈扬.戈扬对昔日的许多人与事都记 不起了,记忆常常一片空白,一些亲近的人来探望她,她眼神一片茫然,流露出“你是谁?”的困惑。有时客人刚来一会,她就不停的跟对方“再见”。

不过,她对“黄昏恋”司马璐却是“忘不了”,每次两位老人见面都十分动情,司马璐往往情不自禁拿起戈扬的手往脸上摩 挲,戈扬一脸满足呵呵大笑,令人动容。每次司马璐都拉着她的手不忍离去。有时他欲透过电话跟戈扬说几句话,戈扬想说说不出,急得在电话里乾嚎。回想当年驰 聘新闻战场的“女强人”及延安时代“红衣少女”的飒爽英姿,令人感叹世事无常,人生百变沧桑,不胜唏嘘.

跟许多老人排斥入住安老院相比,戈扬十分享受安老院的生活,以前胃口尚好时,也喜欢吃“老人餐”,无论吃什麼都津津 有味。有时女儿接她回家坐坐,不一会她就闹着要“回家”,原来她已把安老院当作她最后一个家。中国北京那个老家,随着岁月的流逝,已逐渐淡出她的记忆。 “无论海角与天涯,此心安处便是家”。

佘秀艳:抗拒安老院害怕被遗弃

家住洛杉矶、现年82岁的佘秀艳,六年前开始出现老人癡呆迹象,在子女悉心照顾下,病情一度减轻,近两年再度恶化。

佘秀艳患糖尿病多年,跟儿子吕彼得同住。儿子是她的全部世界,只要儿子在身边,她就觉得踏实。吕彼得也非常孝顺母亲,一直耐心、细心照顾母亲.由於他们符合条件,为照顾佘秀艳,政府每月拨出1300元看护费,由她的二女儿负起照顾责任。

佘秀艳的小女儿吕申香说,母亲思维尚正常时,最害怕子女把她送入老人院,她视老人院为“活死人收容所”,认为一旦被 送入那种地方,就意味遭家人遗弃,形同“等死”。她在意识清醒时曾经说过,在老人院,三天两头就会看到周围的同伴一个个先她而去,而且她不能天天看到自己 的亲人,所以她异常排斥在老人院终老天年,认为只有待在家中,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吕申香的哥哥本来早就想卖掉现住的房子,因母亲恋旧,不愿适应新环环,只好作罢.吕申香不跟母亲住在一起,有时来哥哥家探望母亲,母亲却想不起她是谁?即使有时想起是自己的女儿,却往往把她跟大姐混淆。

吕申香说,最初发现母亲辨认不出自己时,内心非常难过,一度在心中呐喊:“亲爱的妈妈,请不要忘了我是谁!”后来才慢慢接受事实。

佘秀艳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听”电视,她不知电视正在播映什麼,但喜欢听声音,否则她会发慌,缺乏安全感。跟一般患老人癡呆症不能进食的病患相比,她的食欲一向不错.有时子女带她去吃自助餐,她会拚命吃很多东西,因为她认为“不吃白不吃”,既然是自助餐,吃少了不划算。

吕申香说,她的母亲在众多老人癡呆症患者中,症状算是最轻的,这得归功兄姐的悉心照顾,令母亲生活在亲情的温暖中。身为虔诚基督徒的她,希望家有老人癡呆症者,能够走进老人癡呆症的精神世界。爱心是治病的良药,也是减缓老人癡呆症恶化的最佳方法。

专访陆铿:永远的首席记者,永远的新闻主角

永远的首席记者,永远的新闻主角---专访老报人陆铿(上) 作者:心远

陆铿递过来的名片上,在名字后面,仍然印着“大声”两个字——陆铿,号“大声”,他以“大声”自豪,也以“大声”自许,尽管他已经八十有六,与他过去相比,“声”已经不那么“大”,但闯荡了新闻和政治江湖六十多个春秋的陆铿,谈兴不减,豪气仍旧,脾气依然。 在前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许家屯位於南加州的幽静府邸,笔者见到了来此作客的陆铿和他的伴侣崔蓉芝。他们俩原计划当天离开南加州回旧金山的,陆铿听说忘年之交何频这天晚上要从美国东部过来,便多留一天,要与何频见个面再动身,还要将他去年出版的《大记者三章》一书,交给何频一本。
   就从《大记者三章》聊起。陆铿回忆起去年初秋自己八五大寿时开新书发表会,虽然下着大雨,但是贺客如云。“柏扬的太太先来了,他自己后来也来了。但我一 开腔,就骂他不该与陈水扁搞在一起。柏扬气得说:我是来给你拜寿的,反而挨了你一顿骂!?哈哈哈!——第二天好多报纸登出来:陆铿与柏扬大吵!”讲到这 里,陆铿得意得像个孩子。

祖师级记者

陆铿堪称中国新闻记者这一行当中的祖父级元老。出生於云南保山的他,受萧乾引导,走上了新闻道路,从此不可救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陆铿出名,是在1940年当“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助理编辑兼播音员的一次现场采访。与罗斯福角逐美国总统的共和党候选人威尔基访华,宋氏三姐妹在重庆范 庄大花园隆重招待。21岁的陆铿去采访,初生牛犊不怕虎,拿着麦克风往上走,警卫喝令他拿走,陆铿急中生智,向宋美龄高喊求助:“夫人!我是广播记者!” 宋美龄手一摆对警卫说:“让他!”陆乘机走过去举起麦克风:各位听众,这是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现场直播……这是中国广播史上第一次现场广播报导。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陆铿作为中国派往盟军总部的战地记者,随着艾森豪威尔将军麾下的盟军,一路杀向满目疮痍的德国——浩浩荡荡进柏林的240个战地记者中,只有他和另外一位中国记者。
   或许正如崔蓉芝所说,陆铿的记忆力不如以前了,对近前的事也一会儿记得一会儿记不清;但他对於久远往事却都历历在目。他对笔者回忆起,希特勒的总理府办 公室一片狼藉,他却从地上捡起一尊任人踢过去踩过来的“元首”雕像,放回了桌上。“希特勒是十恶不赦的元凶巨恶,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但是也不应该侮辱 他。”
在办公室里,他还捡到了尚未来得及颁发下去的纳粹铁十字勋章,后来在纽伦堡审判前夕夕,他就用一枚勋章收买了看管战犯的中尉,放他秘密去看了被绝对禁止与外人接触的战犯戈林。
  他在那一次欧洲之行中,会晤了袁世凯北洋政府的外交总长、“二十一条”签字者,当了洋和尚的陆徵祥,又受到教皇庇护十二世的“特别接见”。后来,作为国民 党《中央日报》的代总编辑,他参观了麦克阿瑟治理下的日本……国共交锋,年近而立的陆铿如鱼得水,穿梭於两方之间,采访生涯多彩多姿,曾与主持调停的美国 马歇尔特使八上八下庐山。
  在《大记者三章》中,他重新津津乐道当年的一件出格之事:
  当时国、共与美国“三人小组”中,共产 党代表周恩来和美国特使马歇尔都很善於应对媒体,惟独国民党代表、一级上将徐永昌,极其谨慎,避不见记者的面,连他这个“本党党报”的采访主任也不见。陆 铿火了,去了一次、两次,到第三次还是见不着徐,他对参谋说,下次再来,还遭拒绝,我就在《中央日报》上发消息“徐永昌失踪”!参谋哼一声,意思是“谅你 小子也不敢”!
  结果他还真敢。“徐永昌失踪”消息发出来,蒋介石下令让侍从室主任陈布雷查问,陆铿接电话讲了原委,陈布雷哭笑不得,连说 “胡闹,胡闹,真是胡闹!”不过陈汇报给蒋时,讲了陆铿这番原由,蒋介石便要徐永昌改善与新闻媒体的关系。徐永昌后来竟与陆铿不打不相识,私谊竟发展到 “分享美色”的程度……
  陆铿的新闻生涯被迫中断了二十多年,重返采访第一线时已经是年近花甲。崔蓉芝对多维记者提起此事,赞叹不已:“虽 然他二十多年被共产党关在监狱里,尤其是两次单独监禁,不准看书报、不能写字,不能讲话——连自言自语和唱歌都不行!可是他被释放一来到香港后,很快就能 够跟上时代,融入社会!”
  他一重返,就不肯退下采访第一线。李登辉回母校康乃尔大学,年过古稀的陆铿竟也出现在扛着摄像机、攥着采访本抢新闻的记者中,争着提问,让李登辉吃了一惊。
有 人赞誉陆铿说:“哪里有新闻,哪里就有陆铿。”而笔者认为,更恰当的说法是:“哪里有陆铿,哪里就有新闻。”他的一生经历实在只能用“传奇”两字来形容。 传奇之事,有一件落到头上,就足慰平生;而他则遇上了十件、二十件。他自己说过,“新闻第一,女人第二”,女人的事暂且按下不提,为了新闻,他不知多少次 濒临绝境,凭着大胆莽撞,也靠着运气,总是在命悬一线时死里逃生。

吉人有天佑

  有家杂志形容陆铿:他这一生只做过两件事,当记者,当囚犯。国民党的牢坐过,共产党的牢也坐过,而且一坐二十年;两次险些丢了命,无数次批逆鳞、犯龙颜、闯大祸。
   陆铿回忆说:1947年7月29日,他在自己供职的国民党机关报《中央日报》刊出一条消息《孚中暨扬子等公司破坏进出口条例,财经两部奉令查明》,揭露 孔祥熙、宋子文的这两家公司利用政治特权,八个月内向中央银行结汇3亿3,446万9,792美元,占国家同期售出外汇的88%。消息虽是属实,刊登却是 擅自。当时国共正进入决战时刻,共产党正千方百计抓国民党腐败、应该被打倒的把柄呢,国民党党报却不打自招!此文一出而天下惊,陆铿本人已经做好锒铛入狱 的思想准备,但拒不说出谁提供的新闻,声称“记者不能泄露消息来源”。蒋介石一听大怒,说:“我不管记者不记者,我是总裁,他是党员,总裁命令党员讲出 来!”陆回话:“我申请退党,不作党员好了!”
  他在回忆录中记录了蒋介石亲自出面把他找去追查消息来源的经过:
  ……没想到 蒋老先生第一句话竟是:“什么人告诉你的?”这个问题我已经被问无数次了,完全懂得他意味着什么。既已豁出去,我就大着胆子说:“报告校长,是不是准我多 讲两句?”蒋表现得很不耐烦,皱着眉头说:“不用多讲,讲出什么人告诉你的就行了。”这时,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不管他愿不愿意听,一口气讲了四十分钟, 而且越讲越激动。话题从参加前线慰问团讲起,指出河南前线的士兵连水壶都没有,我说:“校长,他们是要流血的呀!结果,想吃口水都不可能。这个仗怎么 打?”接着,我介绍了社会舆论对当前时局的看法……结论是党和国家均面临着危机。这时,我注意到,随着我的慷慨陈词,蒋老先生原来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 了。不耐烦的表情也渐渐消失了。继后他的头竟有时候随着我的话语,自然地微微点了两下,於是我斩钉截铁地做了结语:“我为什么要用党的中央机关报来揭发党 的要员的丑事呢?我想,只有这样做,才能表明:国民党不同流合污,蒋总统是大公无私的。”……“校长一再教导我们做人要讲诚信,要堂堂正正,做记者如讲出 消息来源即不诚信,所以不敢将消息来源报告校长。”
  这时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副部长李惟果站起来替陆铿承担责任,请求只处分自己。蒋介石“也站了起来,严肃地以宁波官话宣告说:‘我什么人也不处分!我什么人也不处分!’”天大的风暴终於过去。
   1949年4月,解放军即将“百万雄师过大江”。这时已经脱离《中央日报》、在广州办起《天地新闻》日报的陆铿,哪肯放过这个大事件?在自己报纸的头版 头条,放了张长江示意图,标出安徽荻港等三处解放军可能渡江的地点。他还真说准了一处,当局认为陆铿连共军从哪里渡江都知道,岂不是如假包换的“共谍”? 下令封报、抓人。陆铿还以为这是出风头的机会,写了篇告别社论《自由精神不死》,进了狱中才感不妙:广东警备司令叶肇外号“剃刀”,说杀就杀的。幸亏国民党元老于右任爱才,探监保人;阎锡山与陆铿也有交情,蒋介石当时又正要倚仗阎锡山来跟李宗仁斗,“阎长官”的面子还比较大,终於将陆铿“取保候审”。陆铿连夜乘和平轮逃往香港。

老鼠进风箱

  不过,“天网恢恢”,在国民党那儿死里逃生,在共产党这儿却运交华盖。
   1949年云南落入解放军之手,陆铿却不知死活,搭国民党省主席卢汉小舅子运鸦片的飞机去昆明接家眷。一下飞机,便让荷枪实弹的解放军团团围住,以“代 表阎锡山来接管云南”之罪关了四年。后来冰心等人给他担保,总算获释,邵力子也极力保荐,陆铿被安排在云南省政协当了一回“民主人士”。没过两年安稳日 子,赶上了“大鸣大放”“引蛇出洞”,陆铿到底还是本性难移,被领导再三戴高帽子戴昏了头,提出三点意见:建议改变对美国的态度,化敌为友;建议各大学改 学英文,学俄文是不可能现代化的;建议准许老记者办民间报纸,唱唱对台戏也不妨。
  他在“反右”中会有什么下场,不言而喻。老帐新帐一起 算,关起来审查一段日子,被正式判刑十年。崔蓉芝说:“他‘文革’中刑满了,上边又来文件:‘此人反革命能量极大,不适合在社会上生活,应当继续控制在监 狱里。’又多关了八年!”不过,陆铿倒是与那位失马塞翁的心相通,说幸亏当时关在被戏称为“防空洞”、“保险箱”的牢房里,要在外面,多半早被红卫兵活活 打死了!
  第二次关了十八年,1978年他从监狱中放出来,当局要“落实政策”,问他当国民党《中央日报》副总编辑算什么级别?陆说“没级”。当局便比照中共中央机关报《人民日报》副总编辑,给他定了副部级待遇。看在他过去批判过国民党的份上,同意他去香港办媒体,当个统战样板。公安部副部长(后任国安部长)凌云等人设宴送行,席间问他的感想,陆说:“在这个世界上,最难受的是当共产党的犯人,最好过的是作共产党的客人。”主人啼笑皆非。
   看来陆铿可以苦尽甘来了,没想到仍然是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先是1982年接受访问和发表文章说“蒋总统经国先生的身体不好”,“建议不要连任总 统”,结果上了台湾当局的黑名单,不得“登台”,过了八年,1990年才终於解禁;又因批评中共“六四”屠杀,被北京当局列入黑名单,不得“登陆”。他在 德国汉堡演讲时说:我用八年抗战精神,抗下了国民党的黑名单;再用八年,相信能抗下共产党的黑名单!但是,“六四”迄今都快两个八年了,他还是登不了陆。 不过,陆铿却一点沧桑感没有,成天乐呵呵没事儿人一样,自我调侃:“千古奇观:一个人上一边黑名单已经不容易了,我还上了两边的黑名单!”
  卜少夫给陆铿祝寿题过一联:“爱恨心胸一沧海,去留肝胆两昆仑”。多么贴切!
   陆铿曾经将自己这种被称为“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性格归结於遗传。他出身於一个世家大族,却很早就感受到了家道衰落,念中学的时候,便遭逢八年离乱,身 无分文去逃难,遭遇湘西悍匪抢劫。但是在《陆铿回忆与忏悔录》中,他记述了这样一个情节:“一九四四年冬出国前,意外地接到父亲从河南叶县寄到重庆的信, 没有上款也没有下款:‘现在河南叶县正下着大雪。叶县郊外一个茅草房里,有一堆稻草,稻草上睡了一个老太爷,他已陷入绝粮状态。你猜他是谁?他就是你爹, 赶快寄钱来!’”——什么境况了,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确实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北京学者陈小雅将陆铿与大陆报人的命运相比较,得出“人格 与环境相联系”的结论。她说,陆铿在国民党内惹的祸并不小於胡绩伟在共产党内惹的祸,但他的结果,并没有胡绩伟悲惨。大陆社会尚不具备那种适合“记者人 格”成立的社会条件,纵观大陆报人的命运——邓拓,刘宾雁,无不如此。而陆铿所在的社会,允许“记者人格”的萌发与成长。记者不端国民党的饭碗,还可以端 “自由报人”的饭碗。

永远的首席记者,永远的新闻主角-----专访老报人陆铿(下)

   陆铿作为一个端国民党饭碗的人,应不应该发表揭露国民党腐败的文章?陈小雅说,由此引申出的一个问题必然是:记者要不要对政治负责任?她回答说:记者之 所以作为一种独立的职业分化出来,正是适应社会事物日益复杂的现代社会信息交流及自我监测(包括自我校正)需要的产物。从工具层面看,记者职业只不过是信 息传播的承载与报导者;然而,从价值层面看,它却是社会良心的代言人和“人民利益”的监护者。记者的天职是对事实进行准确迅速的报导,如果说他也有党派、 有主顾的话,他不能、也不可能因此而改变事实的真相。而“陆铿先生之所以成为一个优秀的记者和报人,就在於他对这种记者的天职的自觉”。

一言丧了邦

  现实世界,远比提出一种理想人格要复杂。陆铿采访胡耀邦引发轩然大波,至今人们仍毁誉不一。
   许家屯告诉多维记者,陆铿提出要采访中共领导人,他当时积极促成,帮忙向北京请示联系。采访谁呢?他们权衡过:采访邓小平吧,两个“西南蛮子”顶起牛来 无法收场怎么办?采访赵紫阳吧,陆铿觉得赵擅打太极拳,采访起来不会有很大收获;最后商定,采访为人比较爽直的胡耀邦。许家屯想,邓小平之后就是胡耀邦当 家了么。
  1985年5月10日,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在中南海会见了时任香港《百姓》半月刊社长和纽约《华语快报》发行人的陆铿,进行了长时间坦率交谈,论及对?用武、评毛、人事变动、新闻自由、魏京生、人权等等敏感话题。
  陆铿不亏为快手,马上根据录音整理出两万多字的《胡耀邦访问记》,发表在6月1日出版的《百姓》半月刊上。这篇文章犹如一颗极具冲击力的重磅炸弹,震撼海内外。美国务院马上将访问全文译成英文,刊於《每日报导》,一位高级官员在记者会上说“他(指胡)是被一个非常具进攻性的记者追问所刺激才讲出这番话的”。外交界、政治界极度重视从采访中展现的中共领袖前所未有的开明形象;新闻界则对高超老道的采访者赞不绝口,认为可算新闻采访的经典之作。
  可陆铿可万万没有想到,这篇采访记竟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胡耀邦1987年初被逼下?,罪状之一就是“接受陆铿访问,泄露国家机密,并听任陆铿肆意攻击政治局委员和书记处书记”。
在 陆铿《大记者三章》中全文收录了《胡耀邦访问记》,还详细记述了当时的一段秘辛:“我虽然坐了那么长久中共的监狱,付出了血、汗、泪的代价,但‘新闻第一 ’的习惯,仍牢牢扎根在思想_堙C……更使我感到不安的,即胡耀邦见到《百姓》的大样后曾提出七点,请多修订,而被我拒绝。”
  事情是这样 的:耿飙的女儿耿燕当时在新华社香港分社担任许家屯的助理,5月29日,她打电话问陆铿是否可以对这篇访问记“先睹为快”?陆铿答应了。耿燕便来取去了大 样,回到新华分社呈递给许家屯。许一看,关系重大,当天就派专人送到北京交胡耀邦过目。胡耀邦一点没耽误,接到就看,第二天就派专人送回。
  陆铿说:胡耀邦阅后希望改动了七处,其中三处无关宏旨,是希望删掉胡耀邦谈话中的“哈哈……”,以免给人不够严肃的印象;另有一处是涉及陈云的,胡耀邦原话是“这位老同志”,他要求改为“老革命家”。
  麻烦大的是三处实质性修改。
  一处,是陆铿提及王震是胡耀邦的“浏阳同乡”,胡耀邦说:“他是北乡的我是南乡的。”陆铿说:“那是南北呼应。”胡笑答:“也可能是南辕北辙。”胡耀邦建议这句删去。
  一处,是陆铿谈到胡乔木“文革”中表现不好,“特别是‘批邓’中表现得很不好啊”,胡耀邦情不自禁地说:“哈哈……你们的了解很细致嘛,哈哈……(他)说了些言不由衷的话”。胡耀邦也要求删掉。
  还有一处,是牵涉到军队和邓小平的一句话:“照顾到军内历来的论资排辈习惯,就让他(邓)兼任(军委主席)了”。这是非常犯忌的,胡要求删去。
  当香港新华分社秘书长杨奇和副秘书长牛钊来向陆铿传达这些意见时,陆铿心_?L算开了:杂志已经付印,修改起来麻烦很大。而且,他认为此文将引起国际重视的是谈台湾问题的部分,既然这一部分胡耀邦并未作?字改动,那么涉及党内关系的表述,不改又能严重到哪_?O?
  他最后决定不改,写了个简函解释说时间仓促,已经付印,无法改动,请杨、牛带回去转呈。
  陆铿在《大记者三章》中专有一篇《一言丧邦之后》,说“事后反省,这样做,不是对一个像胡耀邦这样没有心机的人应取的态度。严格地说是一种欺人自欺的行为,应该受到谴责,至少是良心的谴责。”
  “一言丧邦”的“邦”字,是双关。他这个说法,有些人不以为然,许家屯也认为:胡耀邦哪里是“一言”能“丧”得了的?他遭人嫉恨已久啊。

要名不要钱

   我见到的陆铿,身着藏青西服,白毛衣,红背心,胸前一枚金黄色的葵花徽章闪闪眩眼。他挺直身躯坐在沙发上,颇有衰老不在话下的气派。夕阳从他身后的窗户 喷涌而入,在他的头上燃起白色的烈焰。虽已经是耄耊之年,视野却仍然宽阔,兴趣仍然广泛。他与主人和笔者?聊,话题广阔天空,从中南海人事更迭,到美国秘 辛……
  陆铿“要名不要钱”是圈内早已熟知的。自己靠笔吃饭,要的就是独立性。他在《大记者三章》中现身说法告诫说,记者要经得起四种试 炼:第一种试炼,是光环与自我膨胀;第二种试炼,是面对钞票、美人计和封官许愿等等方式收买的诱惑;第三种试炼,是面对政治的坚持和风骨;第四种试炼,是 失意时刻的挫折。
  许家屯在执掌新华社香港分社时,出於统战的考虑,给陆铿十万港币,陆铿却辞而不受,原封奉还。他知道,拿人家的手软。收下这十万港币,就是出让自己的“言论自由”新闻良心的第一步。这一奉还,倒赢得了许家屯的尊重。
  不过,陆铿爱名。人们这么说,褒贬互见:“爱名”,一方面是说他爱名节,另一方面也说他爱出风头,对浮名、虚名求之不得。
   在死亡面前还在琢磨如何拟定自己被杀的新闻标题,是所有描写陆铿的文章必要提到的:“1951年在中共搞大镇压运动时,我主要考虑的问题不是死亡,而 是,如果我被杀,新闻标题怎么做?因为我当时被指控的罪名是代表阎锡山接收云南,又是云南人,又在卢汉易帜所谓‘起义’后,专机飞昆明。杀我的时候,看热 闹的人一定很多。我考虑了半天,终於想出了一个题目:‘万人争看杀陆铿’。自己得意极了,暗暗得意了两天;而那时同监房的人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愁眉苦 脸。”(见《陆铿回忆与忏悔录》)

  ——这就是陆铿!

女人排第二

   陆铿在谈到记者要经得起的“第二种试炼”中,对“美人计”有几句有趣的夫子自道:“在我一生,追求美人,动脑筋钻人家空子,努力想要把人家搞上手的事情 是有的,大概也因为已经这么主动地在追求美人了,所以就根本没曾碰过什么别人对我使美人计的情况。” 这与他自己承认的“新闻第一,女人第二”异曲同工。
  陆铿选女人第一标准是漂亮,其次是温柔。他的夫人杨惜珍是中央大学医学院的“校花”, 漂亮自不必说。五十年代,陆铿坐牢,当牙科医生、与政治八竿子打不着的夫人也被牵连入狱,“文革”中杨惜珍是“反革命分子家属”,不知吃过多少苦头。但她 独立将五个孩子抚养大,苦等陆铿18年,感动了无数人。一位女作家为此警告陆铿:“你要是背叛了杨惜珍,全世界的人都会向你扔石头!”
  然而有句西谚说得妙:老人要是爱上谁了,好比老房子着了火,没救了。陆铿后来冒“天下人扔石头”的风险,狂热地追求起比自己小24岁的崔蓉芝。
  崔蓉芝是?湾旅美作家江南的遗孀,早年毕业於?湾政治大学中文系。江南真名叫刘宜良,经过多年采访写作,出版了《蒋经国传》,其中写到很多黑暗政治内幕,引起蒋经国震怒。崔蓉芝对多维记者说,《蒋经国传》当时其实已经出版了一段时间了;江南被杀,直接原因是他还要接着写《吴国祯传》,访问过吴国祯,书中要写到蒋氏集团策划杀吴国祯的经过。这下蒋经国受不了了,手下人让“竹联帮”的人来杀江南。“杀江南时我也在场,他一打开车库门,守候在门外的人就冲着他连开三枪……”那是1984年。
  江南遇刺,陆铿震惊之馀,凭藉他新闻记者的洞察力,在接受《中国时报》 美洲版访谈时冲口而出:不是仇杀,不是财杀,不是情杀,而是政治谋杀!美国调查人员很快查清了此案的底细,逮捕了凶手,证实了他的话。他接受崔蓉芝委托, 主持纪念江南座谈会,使他与崔蓉芝的心却越来越近了,为采访新闻可以连命都不要的陆铿,形容说他用比跑新闻还更热烈的态度来追崔蓉芝,崔蓉芝回忆,陆铿一 天打十几通电话给她。这时杨惜珍早已受洗成为基督徒,长住纽约,淡泊尘世,陆铿却长住洛杉矶西来寺写作。陆、崔最后在将江南安葬在中国黄山时结为伴侣。陆 铿“明人不做暗事”,一五一十写给杨惜珍:“我欠你的‘债’不要说这辈子,下辈子也还不完了。”后来对孩子也说:“妈妈进天堂,爸爸入地狱。”赞成并鼓励 子女站在妈妈一边。陆铿有三子二女和众多孙辈,据称多数因此不跟陆来往。陆、崔突破了24岁年龄距离,虽然并未正式办理结婚,却相互扶持,定居在旧金山中 国城附近,挺过了江南案后的风风雨雨。
  多维记者对陆铿与崔蓉芝感慨道:有时候个人的遭遇,竟能改变国家、民族的走向和命运。你们两人,竟 然各自与大陆和?湾的一件大事件发生关联,而且竟然都是后果与初衷相违,一件是好事坏结果,一件是坏事好结果:陆大哥对胡耀邦做了一次精彩采访,结果却被 中共高层保守势力抓住了“倒胡”的藉口,一闷棍把他打了下去,间接导致了八九年的悲剧,中国的改革开放进程延误了多少年;而江南案却正相反:因为江南在美 国被刺,引起美国对?湾的看法与政策发生剧变,在美国的强大压力下,蒋经国不得不开放党禁报禁,威权国家就此走上了转型为民主制度的不归路。江南这样死, 也真是死得其所,有了很大的正面价值!
  陆铿与崔蓉芝颔首同意笔者的看法,崔蓉芝说:蒋经国当时确实有心要栽培蒋孝武接班,蒋孝武那时正想介入?湾的情报系统。但是出了江南案,他不敢这么干了!

义气陆大哥

   陆铿与崔蓉芝当天等着与何频见面一直等到夜深,何频不巧因为洛杉矶高速公路上严重塞车,迟迟没有露面。陆铿差不多每隔五分钟就要问一句:“怎么何频还没 有到?”他担心路上出了什么安全问题,牵挂之情溢於言表。当何频终於赶到,陆铿与他紧紧握手、合影之后,就不得不告辞了。何频后来非常感慨:“这就是陆 铿!对朋友最讲义气的陆大哥!”他对多维记者说,陆铿是新闻界的前辈,是他非常景仰的“大哥”,虽然从新闻专业的角度来看,陆铿所代表的新闻风格已经成为 历史,但是他说的记者要永远保持“殉道的精神”,应该成为今天新闻人的座右铭。
  陆铿再三说:“我现在没有奢望,只希望再活四年!”记者开始听错了:“再活四十年!”陆铿笑了:我要求不能太高啊,活得太累了,再活四年就好!
  为什么不多不少是四年呢?他想看到什么?
  崔蓉芝笑道:他是新闻迷呀,总要赶上一个大新闻。四年之后他九十岁,“再活四年”大概是为了让记者好做标题啊!不过,能活多久,他哪有决定权!?
  四年之后,将是“五四”九十周年,还将是“六四”二十周年。
  陆铿身体很好,各方面都很正常。在他有生之年,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读者只有等着看了。
他充满信心地说:“下辈子,我还是要当记者。”

(写于2005年4月,刊登于香港《多维月刊》,美国《多维时报》)

一代報人陸鏗病逝 享年89歲

(2008/06/22 19:05)
  一代報人陸鏗因為肺栓塞,在醫院昏迷十天後因呼吸困難,台北時間今天早上台北時間10點05分病逝於舊金山,享年八十九歲。陸鏗去世時親人隨侍在旁,家人將遵照他的遺囑,安排回老家雲南安葬。

   語不驚人死不休,陸鏗談的是國民黨政府暗殺作家劉宜良的江南案。說話永遠這麼麻辣,他就是台灣新聞史上的傳奇人物。中華民國第一個廣播記者,先後做過國 共兩黨二十二年牢,民國七十一年他說蔣經國身體不好,被台灣情治單位列為黑名單,民國七十四年他發表的「胡耀邦訪問記」,成為中共領導人胡耀邦被迫下台的 罪狀,也被中共視為壞份子。同時被海峽兩岸列為黑名單,他依舊不改大聲公敢言的個性。

  談起感情,陸鏗神采飛揚有點得意,江南案他全程 紀錄,也因此跟作家江南的遺孀崔蓉芝結為連理,晚年他們居住在舊金山三藩市,但罹患阿茲海默症,也已喪失許多記憶。陸鏗曾說,他用初戀般的熱情,戰士般的 勇氣。新聞戰場上闖蕩半個世紀,縱使老兵凋零,他所塑造的典範,依舊讓世人懷念。(記者莊慧欣、賴文忠報導)

陸鏗:熱愛中華成其林

  一月三十一日,我和海倫由三藩市開車到加州首府所在地沙加緬度近郊的教堂,參加民主教育基金會理事成其林先生的追悼會及葬禮。

  其林先生童年因父親抗日參軍,疏於照顧而身懷惡病,引致雙腿行動不便,但他不屈於坎坷,發奮圖強,自修學習和教授俄語。及後認識黃蘭英女士,並結為夫婦。五十年代在上海創辦培青學校,培育青年。及大陸文化大革命發生,眼見無數家破人亡,一片恐怖,乃移居澳門。

  在澳門終於克服種種困難,養育五名子女,更培養子女放洋美國留學,同時以誠待人,廣交朋友。

  一九八四年為了家庭團聚,舉家移民美國,並學習英語和電腦操作。

獻身給民主教育基金會

  “六四”天安門事件後,他體會到民主憲政對中華民族的重要性,不遺餘力地支持中國民主教育基金會。正如接替已故的黃雨川先生主持基金會的黃雨川夫人蔣亭蘭女士指出的,他不僅獻身給民主教育基金會,而且,凡是與他交往過的朋友,都能感覺到他的光和熱。

  他收了不計其數的乾兒子、乾女兒,這些年輕人多半是海外學子和有家歸不得的游子,他使他們在飄泊生活中,倍感家的溫暖。

  正如他的乾兒子,現在哈佛大學深造的王丹在一篇短文中寫的:“乾爹是對我有期望的。這個我一直銘記在心;但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他以不 方便的身體,包裹了如許一顆奔騰熱情的心靈。這種生命的頑強與燦爛,一直是鼓舞我前進的路標。……乾爹,你走好,我,和我們這一群你認的乾兒子、乾女兒, 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王丹,二00三年一月二十九日。”

廣結天下朋友何悔之有?

  另一位參加葬禮的乾女兒郭慧當場致詞表示:“見到你安祥地躺在這裡,慈善的眉目間透著滿足,我似乎明白,你是選擇走的,你選擇去陪伴你的天使,我們的乾媽。

  “乾爹,你看見這麼多的親朋好友了嗎?他們有的飛自東海岸,有的飛自大洋那邊的中國,來這裡慶祝你的一生,來這裡與你告別。

  “你可以會心一笑,對自己說,我廣結天下朋友,如此地走過一生,何悔之有?

  “乾爹!你走好,好好地照顧我們的乾媽。

  “我們會永遠懷念你,記住你洪亮的聲音,記住你爽朗的笑,記住你博愛的心。乾女兒郭慧。”

民浩使與會者瞭解其雙親

  在整個哀悼的過程中,最感人的發言是成其林的長公子成民浩“給父親的頌詞”。他不僅使與會者完整地瞭解了他們的父親,也同時認識了他的 母親,以及他父親是一個多麼好的丈夫。他說:“父親直到倒下那天起,他每天早上都會站在母親的照片前面祈禱。每次他出門回來,他都會告訴母親,自己出去做 了什麼了。天天如此,從母親去世的那天起,已經有九年了。在五個孩子的心目中,他是個出色的父親,在六個孫兒的眼裡,他是偉大的祖父,是所有祖父的榜 樣。”

  筆者現年八十四歲。在六十四年的記者生涯中,第一次聽說了如此鍾情的丈夫。這也從另一個角度反映了成其林的非凡修養。

  在這裡,應當介紹一下朋友們對成其林先生的看法。

朋友們怎麼看成其林

  嚴家祺先生說:“我認識成其林先生已有十四年,每次見到他,都為他堅毅頑強精神所感動。成其林先生雖是美國公民,但他身上有的是中國人的基因,流的是中國人的血,他關心中國的前途和命運,他充滿著對中國,對中華民族的熱愛。”

  余英時教授說:“成先生僑居異邦,心懸故國,竭盡所能,欲使中國走上民主自由的現代化道路,並使傳統文化價值得以在今天世界上重放異 彩。近年來,為民主教育基金會的事業,努力不懈;每年為評選對民主大業有傑出貢獻的人士,費盡心血。先生為此事與我通話至再至三。我雖未晤其面,但敬重先 生之心與年俱增。先生在這一大事上所致功與德,已入不朽之域。先生所未竟之志,我輩後死者當繼起奮鬥,責無旁貸。”

  賈育臺先生的“其林先生千古”嵌名聯:

    其人雖殘,神志清明,胸懷壯志,廣結天下豪傑;
    林業菁菁,口若懸河,志在中華,齊多民主人權。

  丁子霖女士暨“天安門母親”吊詞:

尊敬的成其林先生:
  你把童心、愛心、真心留在人間。我無法前去向你作最後的告別,但我們永遠懷念你。
二00三年一月二十六日於北京

民主衛國魂──超常與超凡的兩個意志

  綜觀各方面人士哀悼成其林先生的文、電、結合追悼會上的發言,筆者感到最具說服力的是辛灝年先生在追悼會上的講話所點出的兩個意志: “超常的生命意志”和“超凡的自由意志”,正是兩者的結合,才能避免海外形成的“寧予中共,不予臺獨”或“寧予臺獨,不予中國”兩個錯誤的怪圈。

  什麼時候才能丟棄兩個怪圈,合力走上自由民主的光明大道,看來還得用英國哲學家湯恩比(Amold J. Toynbee)所說的廿一世紀是中國人的世紀來印證。

題外漫談人生際遇

  再談一談人的際遇往往是出乎意外的。參加成其林先生的葬禮回程中竟遭到連環車禍。在七十英里的高速下,海倫剎車不及,撞上了停在快速道 路上沒有任何示警的車,而後面的一車又撞上我們的車。她在駕駛座,幸而得免撞傷。我在駕駛座旁邊的位置,震動劇烈,因而左胸和左掌同感劇痛。幸而救護車及 時開到,將我送往Doctor's Medical Center急救,及時處理,並照了X光,幸無骨折;醫生告以撞傷需要時日養息,老年人是可以慢慢恢復的。我除了報以謝詞,祇能有感人生的際遇,默思超常 與超凡的哲理,祝願其林安息!

原載舊金山《星島日報》

严家祺:陆铿特有的“习性”是不能复制的——纪念陆铿诞生100周年

                【图】胡耀邦1986年在中南海会见陆铿   http://upload.bx.tl/cgi/blog/temp6/201903161630231.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