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23日 星期一

江上一郎:想起陆铿大哥……

记者认识不少,不过,名气最大,可能要数刚去世的陆铿了。

我喊他陆大哥,不是我辈分和他一般,而是他曾是我顶头上司,却对我错爱如小弟。
30年前,坐过国民党的监狱、刚坐完共产党的监狱的老记者到香港 ,正展开他新的生命,文化名人名编辑胡菊人先生喊他陆大哥,既尊重,又显得年轻。于是,我也跟着喊了。不过,陆铿的外号“陆大声”,可不是我能喊的了。

偶尔,温文尔雅的胡菊人先生和陆大哥讨论问题,陆大哥渐渐的声势逼人,胡菊人先生会笑着摇摇头:真不愧为“陆大声”。。。可能是天生,也可能是当过战地记者的关系吧?

陆大哥刚到香港,他的特殊经历,立即成为新闻界的追踪目标。好多人等着他写自传,可是,他马上投入新报馆的总编辑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我 有自幸在陆大哥和胡菊人先生的手下当美术编辑,报刊和月刊,只有我一位美编,又参加了报刊新开张的筹备,从报名字体粗细的描绘,到广告书法的代写,电视广 告的制作会议,报头图案和新年贺卡的设计,文章的插图、漫画,甚至宴会用的蛋糕选择 ---- 都是我的“美编”工作。。。也因为这样,接触总编辑陆大哥的机会,比常人多了一点。在老前辈身上看到的,听到的,不管是认同、欣赏与否,都是难得的学习机 会。何况陆大哥是个心胸开朗的前辈,对于两次监狱的遭遇,他说得不多,即使谈起来,也是哈哈大笑中进行,好像,他准备当一个讲真话的记者那天起,就知道有 这样的命运。

陆大哥的回忆录,前些年出版了,因为断断续续听他讲过不少,少了点新鲜感,我没有看。看过的朋友说,陆大哥在回忆录中,还提到了我,那倒是我没想到的 。

陆 大哥和胡菊人先生在香港办新报刊,后来和老板闹得不欢而散。因为我和文字以及报业政治无关,又是个无足轻重的美编,我还是留在报馆。不过。陆大哥和胡菊人 先生新办的杂志,还是喊我去负责美术编辑。那时还年轻,再说,香港,一个人,打几分工 --- “湿湿碎“(小意思)。谁知道,报馆的老板不喜欢,找我谈话。于是,我辞职了。

我其实并不十分在意陆大哥和胡菊人先生的历史、文化、政治观,不过,基本上是认同的。然而,偶尔也会有抵触的情绪 --- 可是,我愿意和他们一起工作,因为他们有民主的理念,他们有真诚的态度,他们没等级观念,他们当我小弟一样 --- 尊重。

1991 年,我在香港开画展,已经过了古稀之年的陆大哥,人还没到,大声已经传进场 --- 还是那么健朗、豪爽,他指着我一幅字:哈哈,想不到,一郎你居然能写这么精细的小楷!

陆 大哥心直口快,心肠火热,他介绍刚由大陆来香港的远亲,到报馆接听电话。对于广东话还没学会的近中年的女士来说,实在是一份好差事。可是,她常常在上班时 间“煲电话粥”,那年月,又是新报开张,没啥分线,老沾线,实在有点过份。因为她是陆大哥介绍来的人,我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办公室人少,有一天,她和我聊 天了,说起了她的恩人。

她说:陆大哥,人真好, 好得没话说。他在监狱里的时候,他太太和人家生了个孩子,他出来之后,都没闹过。。。

我听了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干我的活。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有 一天,办公室只有我和陆大哥,我们一老一少,谈起男人的话题。他和我讲起他的名言:“不信青春唤不回(那是于佑仁的诗句)”,他讲起了出狱后的女性朋友, 讲起了监狱内的禁欲,讲起了某年的国庆,刚开始有电视转播,看管人员都看电视去了,老政治犯,又是名记者,年复一年,大家都有点“油”了,互不警惕了。那 天,陆太太来探监,孤男寡女 — 不,是老夫老妻 ----眼前 没有一个外人,只听到老远传来电视机里的口号声和管理人员的笑谈声。于是,他忍无可忍的对太太“霸王上弓”了。。。。“哈哈,想不到,我的儿子居然 made in 共产党的监狱!”

------- 陆大哥,您走好。

※ 来源: 文学城日记 http://diary.wenxuecit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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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祺:陆铿特有的“习性”是不能复制的——纪念陆铿诞生100周年

                【图】胡耀邦1986年在中南海会见陆铿   http://upload.bx.tl/cgi/blog/temp6/201903161630231.jpg                                    ...